遲蘊忘了她對蔣逢的第一印象。
他偶爾表現出的待人溫柔,是他惡劣行為下自然的掩飾,而真實的他,在異國初遇時她就見識到了。
外面有什麼異動聲響時,他會溫柔的摸着她的下巴,哄着她說:“乖,再往裡面吃點。”
即使遲蘊後來什麼都不記得,卻依舊記得他說話時低沉的語氣。
他看似那麼善解人意,其實一點也不。
但他會在這種時候還記得她受傷的腳。
她的腳在前一段時間養得好,所以到現在傷恢複得越來越快,拄拐了幾天之後,腳已經可以沾地,也不用在坐下的時候扶着東西了。
但是受傷的地方還是會痛。
這就跟傷到筋骨的人在恢複期時遇到雨濕天氣還是會痛一樣。
遲蘊時常會擔心自己以後會不會也落下這個毛病。
蔣逢特意握着她的腳踝,然後把她抱到懷裡。
他憐愛的親了親她的腳踝。
“這裡還痛嗎?”蔣逢指腹按在她腳踝受傷的地方,他沒有很用力,隻是輕輕碰了碰,聲音很溫柔,溫柔得讓遲蘊心髒那一塊都軟化了。
她很喜歡蔣先生這樣溫柔的語氣,就像她是被放在棉花上的一塊璧玉,被捧着被保護着,生怕把她摔了。
“一點點。”遲蘊如實回答,語氣裡不可避免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蔣逢目光再次暗了暗。
這是第一次聽到她撒嬌。
蔣逢此時完全是居高臨下的掌控者,但他依舊讓她把受傷的腳落在他懷裡,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低聲笑着問:“你怎麼在這種時候也這麼可愛?”
她擡起眼睛看她,皮膚裡是自然透露的血色,紅撲撲的蘋果,疑惑的眼神像是在問:怎麼總是誇她可愛?
遲蘊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喜歡。
很多很多的喜歡。
她第一次察覺到有人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
這讓她胸腔裡充滿了莫名的酸澀感。
蔣逢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後背,提醒她說:“……要來了。”
遲蘊眼淚生生被逼出來又被他溫柔的親掉,甚至他護着她的腳踝不讓她亂蹬,遲蘊眼巴巴看着她的時候可憐的不得了……她終于知道了什麼叫做“反差感”。
她明明剛剛還覺得他很溫柔。
“乖孩子,哭什麼?”蔣逢低頭親了親她唇,看她唇角都泛着水光,他捏了捏她下巴,啞聲說:“不要躲,看着我。”
遲蘊聽話的看着他,眼裡還含了一汪滿滿的淚水。
今天天氣不錯,外面圓月高挂,月光從落地窗内灑進來,照得不亮燈的房間半邊都是亮的,牆壁上挂着鐘,從開始到現在,上面的指針已經轉了兩圈了。
蔣逢從沙發上起身來,拿濕巾給她擦了擦嘴角和臉頰,他自己又把東西包起來扔進垃圾桶裡。
沙發旁邊的地上有水漬,小小的積了一灘,是蔣逢親自收拾掉的。
已經快昏睡過去的遲蘊蜷着身體躺在床上,她身上的睡衣又換了一套,看起來和蔣逢身上穿的依舊是同款式,不過這時候的遲蘊已經沒有心思和力氣去看其中的細節了。
她在睡過去前,感覺到她被抱進一個寬厚又溫暖的懷抱,鼻尖嗅到她已經非常熟悉的味道,那雙手很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最後落在她的腰上。
他明明氣息很溫柔,手臂卻圈得很緊,像生怕她不見了。
遲蘊這一整晚睡得很沉。
準确來說,她是累得昏睡過去的。
這一晚上迷迷糊糊,好像做夢了又好像沒有,她大概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隻是隐約看到天邊蒙蒙亮時,有一雙手捧過她的臉,低頭來親了親她嘴角。
他把頭埋在她頸窩裡。
遲蘊感覺到他鼻尖有點涼,氣息深重。
然後他坐起身,手掌心落在她臉頰一側,溫柔憐愛的貼了貼,看見她半睡半醒,蔣逢低聲開口:“不着急醒,可以多睡會兒。”
蔣逢剛剛接到電話,他有事情要去處理,匆忙到他連早餐都沒有時間吃。
他确實很少這麼晚才起床。
想起上次他醒來後她人就不見了,他不由失笑,也确實有想辦法去找,但她腳底抹油,跑得太快。
蔣逢知道現在和上次不一樣,但他還是不放心。
他斂眉看着她,手指捏過她的下巴,在她半睜眼時,他語氣裡帶了命令的意味:“要聽話,不要亂跑。”
“嗯?”
什麼亂跑?
遲蘊困得睜不開眼,她隻覺得身邊的人的手掌很寬厚,像小時候爸爸拍她肩膀入睡的手掌一樣,她彎着嘴角,用臉頰在他掌心蹭了蹭。
蔣逢笑了起來。
真乖。
“今天天氣很好,起來了可以去莊園裡曬曬太陽。”
蔣逢似乎還說了什麼,遲蘊後面已經沒有聽到,她翻了身又睡着了。
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很晚,太陽都快升到正中央,偌大的房間裡隻有遲蘊一個人,這讓她一時恍然。
對她來說是陌生的房間,甚至房間裡每一個角落都充斥着不屬于她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