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過去真的有過預知系曾拉住在焦土上忙碌的入殓師,告知了他的未來。但如今的入殓師看着自己身邊生動活潑的新同伴,覺得就這麼走到這裡好像也不錯。
那奄奄一息的生命用最後的力氣拉住了随風向前走的入殓師,臉上蒙着的布匹早已不知何去向,隻露出那雙茫茫睜着毫無焦點的灰色眼眸,一字一句的向面前的人,許下自己最後的預言。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家園就如此輕易的在異族的蠻力之下被完全毀滅,仇恨與迷茫交加的情況下,毅然動用了自己的力量幫助城邦的婦女們逃離,卻在最後被混在人群裡的青壯年們所背叛。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做作馄饨人争嘗。
他們怎麼敢的?
忠誠的信徒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幼小的孩童被露出爪牙的青年們強硬的從母親的懷抱裡扯出來,在母親苦苦的哀求下,煩躁的一腳踹了上去,将孩子放入熱鍋時的眼中沒有對于自己同類的憐憫,隻有對肉食的貪婪。
“你們做出如此行徑,主不會饒恕你們的。”信仰搖搖欲墜的信徒發出最後的悲鳴,那無法理解的内容卻在暴徒的行動下化為眼中的悲劇。
哪有什麼完全純淨的信仰?所謂聖餐,所謂亵渎不過是對人之門的另外一種解釋。路上幾次三番展露的預言的能力,使得暴徒們對他的身份還稍有顧忌,此刻見他呆呆傻傻的坐在原地,也不如往日一般孤高自傲,不由得發出一陣狂笑。
當敵軍的馬蹄從遠處疾馳向這邊而來時,暴徒們丢失了前幾日的嚣張,慌不擇路的丢下他們眼中的大好行徑,自覺自己未來還能再按照如此行為創下一番事業,成就一個山大王。
他們向山上跑去,隻剩下留在原地,散落的一切,敵軍的來襲沒有讓信仰崩壞的信徒解脫,卻又落入了另一個人間地獄……
直到最後他因失血過多休克被嫌棄累贅的大軍扔在路邊等待死亡的降臨,直到看見人生走馬燈,思索自己前半生與末尾的災難,最忠誠的信徒終于在這一刻堕落成了惡魔。
遠處有踏步聲在不急不徐的踩在人血染舊的泥土上,用盡最後的力氣,信徒抓住了那隻腳,那死死的力道禁令稍有訓練的人掙脫不開,聽見了那人的詛咒。
他詛咒人吃人的時代不會一直持續下去,詛咒這崩壞的社會終究會迎來滅亡之際,詛咒面前的人将不得善,詛咒惡人們永遠得不到他們所想要的東西。
花知也就這麼站在原地,聽着那近乎無的聲音,堅定的把最後一個話音落下來,歪着腦袋,不禁在心中感慨那由别的世界産出的東西果然不是一般的好用,對于詛咒的内容并不在意。
對于選擇踏上世界入殓師這條道路的人們來說,無論面對的世界是惡是善,自己能否全身而退,他們都将盡力而行,隻是在某一個世界徹底失去,又或者在時間的流逝下失去這份能力,終老一生。
令他感到有些稀奇的是風拽住了準備繼續前行的他,在那已經失去生息的屍體上旋轉,吹過來的旋律中有着不舍,有着惋惜。
世界的旋律在變動,掩埋了那具屍體,花枝葉繼續順着坡路南下,鐵鏽的味道蔓延的滿山都是,短暫的使他失去了味覺,聽着風中的旋律盡力收殓着,安靜的聽着這一群人的故事。
這也是一個文明,一個本就消亡卻在百年之後再次複燃的文明,隻可惜星星之火最終沒有碰到合适的土地,在世界不穩,天災頻動,戰亂頻繁的年代,他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卻有天真的相信信仰,相信着自己所看見的一切,以身殉道是他最後的選擇。
花枝也安靜的認真的将這整個故事記了下來,思索着記錄之上再添幾筆,再次站起身來,對着這片山坡鞠躬,在風的悲鳴下繼續向文明的遺迹走去。
這裡此刻還未成為遺迹,但卻已經有了悲哀的盡頭,守在最中心的王者對于入殓師的到來早有預料,用最盛大的盛宴盛情款待了帶着天職來的遠客,連續幾天的流水席,歌舞升平,有了醉生夢死之兆。
“你的那些同伴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吧?”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随意的将金樽扔到一旁的地上,高高在上的帝王終于垂下頭來仔細看了這客一眼,話語中盡是平靜:“那些猖狂的叛軍。”
初入半世界時所看到的場景很好的敲打了剛剛進入新世界的花知也的心情,半世界永遠無法進化為完整的世界,但是對成為一個世界有着癫狂一般的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