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無常拖着暗影衛回到主殿的玄影池。
池子裡的魚吃慣了腐屍,這次是新鮮的帶着血腥味的人,魚群很興奮,張大了嘴,接連躍出水面,等待投喂。
暗影衛這才失了魂魄,掙紮着哭嚎:“千歲饒命!千歲饒命!”
賈塵站在旁邊,身體發僵。
她看着那人掙紮,看着無常們把他按到池邊,看着池水被撩起的白色魚肚子。
铠恩慈笑道:“心不夠狠,你看着他死吧。”
人不是馬上丢在池子裡就死了的,隻有運氣好的才會有個痛快。
運氣不好的,要經受魚群的撕咬,也許兩群魚不對付,将人扯成兩半也是有的……
暗影衛拼命掙紮,幾個人壓住他,眼看要将他丢進池子裡……
賈塵胸口一陣一陣發悶。
她想起自己一身傷,想起關公的無言,她咬了咬牙。
在暗影衛被壓進水面的一瞬,她沖過去,抽走铠恩慈腰間的劍,一劍捅進暗影衛的肚子。
血湧了出來,她又往裡按了按,力道不輕,劍柄幾乎沒入血肉。
暗影衛倒下去,魚群蜂擁而上。
賈塵站着,看血水在池面上散開。
像一朵很慢很慢綻開的花。
遠處的關公還是那副表情,沉默肅穆,不憐憫任何人。
賈塵說:“義父,我想上個香。”
點了香,插在關公面前的香爐裡,她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可能是她跪拜的姿态前所未有的虔誠,铠恩慈突然說:“塵兒,你害怕嗎?”
賈塵想反問他,你呢,你害怕嗎?
可是她最終沒有問出口,輕笑道:“義父忘了嗎,我是玉面修羅。”
铠恩慈将一串朱砂手串放在她手裡,說:“這次會辛苦點,你戴着。”
第二天賈塵一起床就覺得不妙。
天氣陰沉,烏雲密布,雷聲轟隆,卻半滴雨也沒有落下。
天公不作美,也許潘越會推遲行程,賈塵思量再三,即便廚娘和丫鬟再三勸說,也仍然拒絕了吃飯。
小元子昨夜留在了茶館盯着潘家父子,本該傳信回來。
可等了半晌,隻等來侍衛牽馬:“小千歲,窦公公口信,請速去浮光台,有要事相報。”
賈塵心中一動。
小元子不是該在茶館?
浮光台快馬不過一炷香路程,時辰尚早,到時趕去茶館也來得及。
“大人這一去不知何時會回來,”廚娘說着又要掉眼淚。
“鳳京不太平,你們等風頭過了再來,”賈塵說,“眼下清影居是最穩妥的。”
“可是……”音兒張了張嘴。
賈塵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溫和:“跟溫大娘好好待在杭城,秘衛府的人,會護着你們。”
出門時,風吹得巷子裡沙沙作響。
馬蹄踏上青石闆,賈塵回頭望了一眼清影居。
這不是告别,告别總是有點不吉利,她頭也不回地馳向浮光台。
等在浮光台的不是小元子。
白白淨淨溫文爾雅的澤儒。
包廂裡燈光昏暗,他大半張臉都在陰影裡。
“三哥?”賈塵走近。
澤儒一直待她很好,沒有炎威風武的怒氣。
“塵兒……”他目光落在她腕間的朱砂手串上,神色一閃。
“千歲果然是将位子傳給你了。”
賈塵心裡咯噔一下,故作平靜道:“出了什麼事?”
澤儒嘴角微動,似有千言萬語,卻最終隻低聲道:“我也是沒辦法……須得避開大哥二哥……”
“塵兒……”
澤儒擡手攏了攏袖子,像是要掩飾指尖微微的顫抖。
“快走。離這裡越遠越好。”
賈塵一怔。
澤儒咬牙似的擠出最後一句話:“他們要動手了……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一道悶雷在天邊滾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