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去就行,在座的都是大人物,别到時候小元子伺候不到位惹怒了铠千歲……”
小元子還絮絮叨叨地講,賈塵注意到了桌子上的白瓷茶杯。
“他還給小元子沏茶呢……”
賈塵低頭嗅聞茶杯,沒有味道。
古怪。
說不出的古怪。
于是擡手一摔,茶杯四分五裂,杯底的釉彩掉了,湧出一股清甜的香氣。
這味道……
“是流霞散。”小元子搶答道。
流霞散是秘衛府的蒙汗藥,烏頭毒粉末混入茶葉,遇到特制蜂蜜液,熱水沖泡後會有一種蜜茶的香氣。
“老秃驢有異心!”小元子反應過來了。
義父有危險。
賈塵定了定心神,吩咐道:“去找十八子。”
十八子是那十八個“無”字太監。
“找到幾個算幾個,沒來的都是和無咎一夥兒的,”還有炎威風武,賈塵在心裡補充。
“包廂上方的屋頂和包廂外都要有人守着,見機行事。”
雖然無緣無故挨了一巴掌,碎掉的茶杯、無咎的迷藥,略微慌張的大人,小元子明白現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刻。
他點點頭,又說:“大人呢?”
“我去包廂。”
她不确定潘家父子是不是也參與其中。
“小元子,”窗外又是陰雲密布了,賈塵摸了摸朱砂手串,“小心。”
賈塵回屋裡換了身幹淨衣服,當她推門而入時,轟隆一聲雷響。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她笑着開口,聲音剛落,窗外電光乍現,白光映得人臉慘白。
無咎低眉順眼地站在铠恩慈身後,賈塵進來,他眼睛都不擡一下。
倒是潘遇先開了口,語氣帶着戲谑:“賈公公好大的排場,我們這麼多人都等你!差點兒以為賈公公臨陣脫逃了呢!”
“怎麼會!”賈塵作了個揖,“我自罰三杯!”
她随手拿起铠恩慈的杯子,炎威開口道:“小弟怎麼用铠千歲的杯子!”
“二弟。”他支使風武給賈塵取杯子。
“無妨,”铠恩慈說,“塵兒用吧。”
相比于潘遇對賈塵的不服氣,潘越将軍對賈塵倒是有幾分欣賞,他笑說:“小公公是個爽快人!”
“喝了吧!今晚要趕夜路,喝美了也有勁!”
風武親自去取來新杯。
同铠恩慈的杯子一樣,杯子表面光滑,無色無味,一如尋常。
許是自己多慮了,而且按照義父的功力,區區流霞散不能有什麼效果。
賈塵痛快地喝了三杯。
包廂的門開了幾次,都是夥計來上菜,雪娘沒有出現。
賈塵一邊附和衆人的聊天,一邊在心裡盤算澤儒的話。
難不成是在七王爺那邊埋伏了人……
雷聲一聲接一聲,如同催命。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也說不上來。
吃了又喝了,酒又倒了幾輪,一切如常,铠恩慈也沒有碰眼前的酒杯。
潘遇的侍從前來傳話:“将軍,到時辰了。”
潘越将軍拎起酒壺:“來!老東西!和我碰一杯!喝了上路!”
縱使賈塵不願意,她還是倒了酒,酒杯遞給铠恩慈。
铠恩慈笑道:“丈夫誓許國,憤惋複何有!潘将軍與潘副将,有你二位如此英雄上陣,咱家隻等你好消息了!”
“好好好!”潘越将軍也說道,“我是個大老粗,不會說什麼詩句,你我既已約定,那便鳳京見罷!”
铠恩慈的酒杯還未送到嘴邊,動作卻頓住。
賈塵一愣。
怎麼……
怎麼會?!
此時铠恩慈面色驟白,唇角不斷溢出鮮血,喉中發出微不可察的悶響,像是想要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幾乎是癱進賈塵懷裡。
“義父!義父!”賈塵喚他,她努力掐着铠恩慈的手,铠恩慈的手好涼。
铠恩慈兩眼布滿血絲,眼球發黃,定是中了劇毒。
不要閉眼不要閉眼不要閉眼……
一滴一滴,血越來越多,溫熱的液體滴在賈塵的衣襟上。
賈塵腦子完全空白了,她機械地用衣袖去擦他的嘴角。
铠恩慈雙目圓睜,死死望着賈塵。
他的氣息逐漸式微。
“義父!”
铠恩慈的力氣用盡,“哇”地一聲吐了一大口血,然後就閉上了眼。
雨終于落下,嘩啦嘩啦砸在窗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