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金色。
“一部分給夥計,一部分給醫館。”賈塵說。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麻煩蔗梨大夫了。”
叮叮當當的聲音中,蔗梨抓起一枚元寶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又翻出一沓銀票,一邊舔手數錢,一邊問:“你這是要去北境?”
“嗯。”
“大人從哪得來的錢啊?”小元子打岔問道。
“秘衛府的驿站,關公像下面,”賈塵教他,“左敲三下右敲三下,會彈出個匣子。”
“你若是短錢了就去找看看,我還有幾個沒去。”
“哎好……”小元子正應聲,忽然反應過來,“我去找?大人這話說的,莫不是準備一個人去北境?”
“嗯。”賈塵說,“你與十八子守着義父,我也放心。”
“哎不行!”
“好了不要廢話!”賈塵厲聲道,“你們守着義父,除了蔗梨大夫任何人不得近身,明白了?”
“明白!”十八子突然齊聲回道,蔗梨吓了一跳,手裡的銀票差點掉了。
“雪娘……”
賈塵剛要開口,雪娘擡眼:“我還是要回去開茶館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讓我住在人家這裡白吃白喝,我可受不了。”
蔗梨打趣道:“白吃白喝是不可能的!咱們醫館從不養閑人,雪娘可替我抓藥。”
雪娘笑着拍拍她的手,說:“婵娟茶館是我的心血,雖說當時開婵娟茶館是為了……”
“我沒讀過什麼書,卻也知道先天下之憂而憂的道理,若是能盡一分力,也是好的。”
她擡頭望向窗外,說道。
“可是……”賈塵想說話,被雪娘的眼神攔住。
“真打起來了再說吧,”她柔聲說道。
一切交待完畢,賈塵換了身衣服,此行北方嚴寒兇險,還是不能作公子打扮。
脫下秘衛府的黑袍子,換上短打粗布勁裝,袖口紮緊,肩膀處還釘了兩隻鐵片甲,護腕綁腿一個不落,土灰色布料早已泛出油光,腳蹬牛皮靴,打眼一看與尋常走镖的武夫無異。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無覺突然說。
不說還好,他一開口,衆人便齊齊打量起賈塵來。
到底是哪裡不對頭呢……
“面具。”蔗梨接話道,“尋常武夫哪裡戴得起青瓷面具嘛。”
現做鐵皮面具也來不及,賈塵隻得拿了粗布在頭上裹了又裹,隻露出一雙眼睛。
已要出門,她卻還是拐去看了铠恩慈。
在後院的小屋裡,铠恩慈這輩子都沒睡過這麼小的床。
五歲時賈塵第一次進到铠恩慈的居所,還以為是皇宮。
她也就這麼問了,铠恩慈第一次哈哈大笑。
“皇宮哪裡有咱家這兒好!”
铠恩慈不相信閹人,他認為閹人遭受了宮刑,心理必然扭曲,無法做到從一而終,于是他制定嚴格的規矩管束秘衛府衆人。
隻是人心險惡,究竟又與那胯間二兩肉有何相幹?
他為太宗做事,扶持仁宗登基,如今仁宗已死,天武帝即位,天下将亂。
铠恩慈安詳地躺在小床上,一輩子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終于能躺一會兒了。
屋裡極靜,隻剩他淺淺的呼吸。
蔗梨與雪娘送她。
賈塵不道别,她不喜歡,太不吉利了。
去北境,是一條不歸路。那條路上沒有任何熟悉的人,熟悉的景色,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秘衛府也沒有設置任何驿站補給。
她沒再說什麼,翻身上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