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這一層關系,公主及其後人在教廷内一直受到特别優待,如果不是席琳去鷹崖城傳教後轉變為屠龍派了,也不至于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黑發少年若有所思,“那你說她有可能殺死黑死神是怎麼回事?”
“那自然是因為——兩百多年前的那次隕星降世最符合黑死神的年齡,畢竟她取回來的龍晶已經證實了黑死神是初代龍,如果阿瓦隆的那位公主是它的引星,那作為其後代的席琳大主教自然也是。”
阿彌沙垂下眼眸,看起來對這樣的答案并不滿意,“被龍殺死的星語者也不在少數,沒有人能保證引星就一定能成功。馴馭和擊殺都一樣。”
真是一語成谶。赫蘭不由得想到,席琳大主教最後就是死在黑沙龍祖手上的。
“怎麼你就能知道這些。”他的龍仆不鹹不淡地開口,随手将一塊石頭擲出去。
“我們兩個又不一樣。”艾德溫笑着搖搖頭,“我父母都是星語者,你是被吉恩主教從外面帶回來的。”
阿彌沙盯着他,“你真的這麼覺得?”
“怎麼了?”艾德溫收斂了笑容,神情一下子有些拘謹,“難不成你懷疑自己的身世?”
“同齡的學徒都是在弗羅伊斯出生的,隻有我是例外。”
“嗯……”銀發少年沉吟片刻,“或許那顆隕星降落的時機太湊巧了?隻有你剛好出生。我隻能想到這個解釋了。”
“或許我跟你一樣,”阿彌沙移開視線,直直注視着前方,“父母都是星語者。”
“沒理由啊,那吉恩主教為什麼要隐瞞你的身份?”
“因為他們在導引時失敗了,雙雙被龍殺死。”少年笃定道。
“哦!”艾德溫恍然大悟,“這麼想也确實有可能。主教是擔心你囿于仇恨而無法正常馴馭,抑或擔心你就此轉向屠龍派。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這樣重新敲定了阿彌沙的身世。
不是這樣的。赫蘭回想起阿彌沙那天在白石長廊上對他說的話,是教廷将他從他母親身邊搶走了,所以他的父母其實并未……
真相到底是什麼?一切好似愈發撲朔迷離了。龍仆很少跟他提起千年前的事情,赫蘭自知彼時阿彌沙心裡有另一個銀龍,也不好刨根問底。
他說自己都會知道的,可是究竟怎麼知道?像現在這樣在夢裡看到過去嗎?
“阿彌沙!!”遠處的吉恩主教又叫喚起來。
艾德溫歎一口氣,拍拍屁股站起來,“我再給你示範一遍,你認真點啊,别閉眼了。”
“我盡量。”
阿彌沙也站起身,兩人往林中走去,一路搜尋着目标。
“你現在還要每天幹那麼多活嗎?”
“嗯。”
“就不能跟吉恩主教說一下?他也不像蠻不講理的人。”
“沒必要。”
“唉,你看你……”
少年并肩而行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夕陽的餘晖中。夢境的景象也開始模糊,緩緩褪色化為虛無。
于是赫蘭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
艾德溫,這個名字讓他陷入沉思。
是那個跟阿彌沙争奪教皇之位的導引派禦法者?
戈利汶說過,艾德溫在成為教皇後就将阿彌沙流放到了雲海高地。想不到兩人曾經關系如此之好。
準備下床時視線一掠,發現雙生子還擱在床邊。阿彌沙今天沒出去?
這段時間他的龍仆為了即将建立的千流王庭忙得腳不點地,他想過問也找不到人,連戈利汶也是一問三不知。每晚好不容易等到人回來了,沒能說上幾句話阿彌沙就睡着,自己也不好再打擾。
“主君。”
思忖間,龍仆推門進來,望見自己時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您醒了。”
“嗯。”
赫蘭直覺阿彌沙的笑不太對勁,忍不住問:“怎麼了?”
“沒事。”
沒事?他分明見到後邊那黑色的鱗尾在愉悅地微微晃悠着。
阿彌沙取來提前放在床尾的衣服,拉開他睡袍的衣帶,“您睡着後一直摟住我不肯松手,我好不容易才能起床。”
睡袍褪下時赫蘭隻是頰邊微微發熱,而龍仆的話直接讓他整隻龍都熟透了,尾巴尖不由自主地打着卷。
“你今天沒出去就是因為這個?”他仰起臉望向男人。
“不是,”龍仆垂眸專注地幫他扣着外袍的扣子,“已經差不多都準備好了。”
一黑一白兩條鱗尾觸及彼此,交纏片刻又分開。類似交尾的暗示令小銀龍一時氣息不穩。
“今天可以陪着您。”說完,阿彌沙低頭在他唇上蹭了一下。
“好……”赫蘭剛開口想要說話,又因為這個動作而卡殼片刻。
有過更進一步親密舉動的壞處就是,現在這樣的一個吻對他來說就像是隔靴搔癢,離滿足差得有點遠。
雖然,他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滿足。
“阿彌沙,我又做夢了。”
“這次夢見什麼了?”龍仆開始用木梳給他梳頭發。
“你,還有一個叫艾德溫的人。”
阿彌沙的動作細微地停滞須臾,好一會兒才緩緩出聲:“之前那個夢或許跟您吸收了卡拉提的部分力量有關,但現在這個,隻有您自身的能力能夠解釋了。”
“我的能力就是在夢裡看到過去?”赫蘭回頭看着龍仆。
“還不能确定,”阿彌沙停頓下來,灰瞳溫和地回望他,“等您完全長成才能說得準,那時龍晶的力量也會趨于穩定。”
“哦。”
真希望我能快些長成。赫蘭不免有些期待,擺正腦袋乖乖任阿彌沙為他編發。
“您夢見我們在做什麼?”
“好像是跟着導師外出修習,”他努力回想夢中場景,“吉恩主教,對嗎?”
“不記得了。”龍仆搖搖頭。
“秃頂。”
“哦,是他。”
赫蘭失笑,繼續說了下去:“你們還一起讨論了你的身世,原來你小時候并不知道自己是鷹崖城的人?”
“是,”阿彌沙輕撫手中的銀絲,忽然忘了編發的下一步驟是什麼,“我不知道。”
“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十四歲那年,我發現自己可以禦風。”
“你從小就要伺候龍,一定很辛苦吧?”
“我現在也在伺候啊。”龍仆耿直地開口。
“你……”
今日無事,兩人挽着手漫步于彎月形的銀白沙灘上,清爽的海風反而吹動了小銀龍的滿腔愁緒。
“伊弗瑞拉、阿戈雷德,還有安卡莎,他們一個比一個強大,我們怎麼可能對付得了?”
“總會有辦法的。”阿彌沙緊了緊握住他的手,仍舊非常平靜。
“如果加上霜歌主君呢?”赫蘭想到那用龍晶來造宮殿的強悍女王,“就算她與世無争,也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安卡莎野心勃勃,阿戈雷德也觊觎着她,我們可以拉攏她嗎?”
“不,”阿彌沙猶豫着,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她無法介入這場鬥争。”
“為什麼?”赫蘭不解,“她明明那麼強,黑沙主君都不敢冒犯她。”
“以後您就會知道了。”
又是這樣。以後是什麼時候?
赫蘭無可奈何,最後輕輕拽了拽龍仆的鬥篷,“回去吧,要越來越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