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趙有财的心情都不怎麼好。
除了這幾日天總是陰沉沉的、夜半總會下雨之外,還有就是他總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候突然想起那日姜山對他露出的那個笑容。
趙有财低低罵了一聲,擡頭看了看天。
“這該死的,竟又下雨了。”
從前他一無所有、還是趙家村裡那個閑漢趙有财的時候就最讨厭下雨,因為下雨的時候他連出去閑逛都不能、沒法摸摸東家的雞、偷偷西家的菜。
還會因為下雨腳踩在泥地上一個不留神就會滑倒,滾得滿身是泥巴,被人笑話。
可如今他已經是晉陽城大總管了。
他院子裡的路都鋪上了打磨平整的石闆、即便赤着腳踩上去也不會有石子硌着腳心,更不會滑倒沾染滿身泥漿。
他還能在下雨天穿着華貴的衣服在屋檐之下像那些高門大戶的貴公子一樣,一邊喝茶一邊賞雨,說不得還能再迸發出靈感吟幾句詩詞。
他甚至可以讓看不順眼的仆人在雨天打理花園,看他們淋着雨還得老老實實聽他話的模樣、從被别人笑話變成他笑話别人。
他和以前已經不同了!
大不相同!
可為什麼——
趙有财不安地在屋檐下走了兩步。
為什麼他還覺得心虛、畏懼、甚至想要去找姜山問問,那日他那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看不起他?還是笑話他?他為什麼會對他笑?
他明明之前那麼憤怒,可為什麼最後還是對他笑了?就像……他似乎已經不再值得他憤怒似的。
“該死的。”
趙有财又罵了一句,再次擡頭看天。
“春夏之交多雷雨,多正常啊!誰不知道這個時候多雨呢!”
“就這麼個事兒值得他再多說一句?”趙有财不屑。
“這天下的農人,大都是懂看看天色猜測一下天氣的。憑什麼他一擡頭看看天就好像天會随他心意轉變似的?”
“不過是裝模作樣、想要擡高自己罷了。”
趙有财又安慰了自己幾句。
但看着烏雲密布的、比前幾日都要更陰暗黑沉的天空,他最終還是無法壓制住心裡的焦躁。
他是絕不認為自己有錯的,不過就是一個繡娘而已,也值得姜山對他那樣疾言厲色不尊不重。
但姜山那人實在是有些、有些——神異之處。
天下第一謀士,總會有些神鬼莫測的手段吧?
那日他确實手摘星辰、揮袖呼風了。
趙有财臉上露出陰鸷狠厲的神色,要不是顧忌着姜山太過出名的名聲、還有他還可能繼續點出金山銀山銅山,敢那樣闖他的門、質問他的行為,就足以讓他殺死姜山一百次!
但現在,且先讓他一讓,等他無用了再複仇也不晚!
趙有财想通這一點,這幾天壓在心中的大石驟然一松。
“招财招财!快給我準備一份厚禮!我要去拜會小先生!給小先生認錯!”
他實在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怕了那個才十八歲的青口小兒。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願意為了晉陽軍再忍他幾分。
“招财!人呢?!沒聽見我說話嗎?!還不快些!”
那邊趙有财的貼身仆從招财快速的應了一聲,“主子!小的正在準備!您稍等!”
趙有财第三次看向天空,剛剛松快了幾分的心又莫名沉重起來。
“快點!沒見雨好像越來越大了嗎?”
再大一點,他要如何出去找小先生賠罪?
那邊招财聽着趙有财的催促也急得不行,心裡還忍不住抱怨。
主子這幾日都在罵姜小先生不識好歹、假仁假義、瞧不起他們這些莽夫,誰能想到他突然就要去給小先生賠禮啊?!
他這主子可是出了名的記仇心眼小,他還以為以後他們大總管府的人和小先生就要不相往來了呢,誰知道大總管竟然會主動低頭?
還得是天下第一的小先生啊!
不過,主子非得要今日去拜訪小先生嗎?
招财一邊讓下仆準備着禮物,一邊忍不住擡頭看天,這黑雲壓城的氣勢、實在是讓人心驚。
這種天氣出去,即便都在城主府内,也有點太危險了吧?
“主子,東西備好了。現在就去拜訪小先生嗎?”
招财彎着腰恭恭敬敬地帶着東西來了。
此時外面的雨已經從淅淅瀝瀝的小雨變成了嘩嘩啦啦的大雨。
雨滴砸在石闆和地面上的聲音噼噼啪啪,讓人心亂。
趙有财罵了一句:“當然!就現在!雨越大才能越顯示出我的誠意!”
實在是從今日一早他的心就跳個不停、總覺得會有壞事發生,而剛剛那種焦躁不安的感覺已經達到了頂峰。
就好像、就好像——
若是今日不去見到小先生,他趙有财就會命絕于此似的!
趙有财猛然想通了這一點,當下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想笑笑不出來,想怒卻又不敢。
他隻能帶着滿心郁氣猛地往屋外跨出一步:“閉嘴!撐上傘!現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