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财死無全屍,晉陽軍的内務大總管便換了一個人。
那人名叫趙富海,一聽名字就知道還是趙廣的親戚。
不過晉陽軍的内務總管換不換人對姜山來說并不重要,他的待遇沒變差一點、新任的大總管還專門來拜會他給他送了東西不說,廚子們給他做的飯菜依然可口。
而整個晉陽軍也沒有因為趙有财的死而有多大的改變,隻要軍隊的軍糧軍饷照發、将軍隊長們的銀子照有,誰在意坐在上面的人是趙有财還是趙富海?
所以,不過都是一條人命罷了。
但大王不開心。
趙廣非常非常不開心。
接連幾日他都會在夢裡夢見趙有财和自己被雷劈的畫面,然後還有小先生帶着笑跟他說的:“不過是一條人命罷了。”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的時候趙廣不覺有半點不妥,但換做是從别人口中對他說出、趙廣便覺得無比刺耳。
于是趙廣的脾氣便日漸暴躁、看誰都想動一動手中的金刀。
然而他每次動刀之時要麼那犯錯之人太過膽小、他刀還未下就已經哭得屁滾尿流滿地打滾讓他失了興緻,要麼就是犯錯之人多少在軍中有些作用、不能真的一刀砍死、哪怕在人身上劃拉幾刀心中的怒意暴虐也無法宣洩。
但最讓趙廣心中發恨的還是那位他千方百計請過來的姜小先生——
隻要這心慈手軟多管閑事的小先生在,他每次動刀都會被他喊一聲“大王息怒!大王三思!大王莫要忘記您的諾言!”
每每在他下刀之時被這樣喊住,趙廣的心口就像是被堵了十幾個搬也搬不走砍也砍不碎的大石般憋屈憤懑。
就算他之後還是繼續揮刀殺人,也沒有半分開心暢快。
“豎子!豎子!”
“本王為何要聽他的?!他憑甚敢呵止本王?!”
“不過是殺個人而已!不過是一——”
趙廣的怒吼卡在嗓中,片刻之後他一腳踹翻了屋中的石桌。
要不是為了姜山之後還有可能點出的金山銀山,他必然要在所有謀士和晉陽城的那些庶民面前一刀一刀的剮了這小子!
讓他們學會閉嘴、學會慎言!
現在……現在……且再忍他一忍!
趙廣踹翻了石桌直奔軍中大營,找來了趙大熊、魯山、宋成虎等将領狠狠打了一場。
看着滿地東倒西歪、鼻青臉腫的手下敗将,趙廣憋着的郁氣這才緩和了一些。
“大王威武!”
“大王的氣力又變大了!現在我等連大王的一擊都不敢正面應對啦!”
“大王好巨力!屬下拜服!”
趙廣哈哈大笑,金刀在手中連續揮舞:“爾等雖然力道不如本王,但也靈活悍勇!隻要多多練習、總能成為軍中第二巨力!”
“而隻要有爾等在我晉陽軍中,何愁天下霸業不成?!”
衆将領便都順着趙廣的話繼續恭維他,總算把趙廣哄得喜笑顔開,揮手準備在軍中大擺一場宴飲。
“把小先生和老七也喊過來吧,還有宋先生他們。”趙廣揮了揮手:“吃吃喝喝他們總不會再對我喊大王三思了吧?”
衆将士笑了起來,“那小先生一定會喊大王多吃些!”
趙廣想了那畫面便笑了,“小先生那小鳥一樣的飯量……本王一個能吃他七個!”
在衆将士的大笑聲中,趙廣心情不錯的起身往軍營中溜達起來。
然而,等姜山、屠七和宋先生等謀士們都來到軍中營地之時,看到的不是已經擺好的熱熱鬧鬧的宴飲的場面、反而是趙廣暴怒、連砍三人的血腥景象!
姜山當場倒吸一口冷氣,正想喊大王三思,那趙廣就已經豁然擡頭、雙眼如刀般向他看來。
姜山:!!
“小先生,慎言。”
姜山心中一沉站在原地一語不發。
此時的趙廣就像是一頭将要擇人而噬的猛虎,聽不進去任何話。
一點風吹草動便能讓他殺性大發。
直到趙廣把那跪在營帳前的幾個兵士全都砍了之後,他才嗤地冷笑一聲,甩掉刀上鮮血、咬着後牙開口:
“本王看你們是安定的日子過慣了,才有閑心在這裡唧唧歪歪!”
“既然如此閑适,想來是已經做好了攻城的準備!”
“全軍聽我号令,明日拔營、西攻栾城!”
趙廣金刀一指,全軍轟然應諾。
姜山萬沒想到趙廣竟然會突然發難開戰、而看他這般模樣,此戰絕不可免了。
所以那幾個兵士到底聚在一起說了什麼?!竟然引得趙廣如此暴怒?
直到晚間,姜山才從屠門明光口中知道經過——
“趙廣本心情不錯的在營中巡查,偏那幾個兵士聚在一起讨論趙有财被雷劈天譴的事。”
“他們若隻說此事也就罷了,偏偏那幾個兵士有家中是晉陽城的、受過趙有财的壓榨欺辱,便在那裡痛快說老天有眼、趙有财活該被雷劈死……”
姜山看着屠七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忍不住歎口氣:“還說什麼了?趙廣也該被劈?還是多虧了我請老天爺出手?”
屠七摸了摸鼻子,“都說了。”
他其實不想跟小先生說讓小先生煩心的,但小先生聰慧嘛。
姜山按了按眉心:“他們還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