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甯一病就是十天,這期間張媽媽每日都會來瞧上一眼,也不多說什麼,就隻看人如何了,這倒讓她有點搞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慈恩堂裡,沈老夫人聽完張媽媽的回話後,陰沉着臉半天沒說話,倒是一旁的四姨娘宋氏先沉不住氣了,說道:“都這麼些天了,這個病秧子看樣子是指不上了,要不然咱們讓四姑娘或五姑娘去吧?”
沈老夫人掀起眼皮,剜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四丫頭心氣兒高,讓她去給人做妾你覺得她會願意?就算她願意,許氏那賤人能同意?”
二姨娘許氏性子潑辣又跋扈,平日裡連老夫人對上她都頭疼,更何況自己,宋氏聽罷低着頭,小聲嘀咕道:“二皇子可是當今聖上的嫡親兒子,說不定還是未來的太子,四丫頭能去給對方做側妃,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住口!”沈老夫人目光一凜,呵斥道:“立儲之事豈是你能妄議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宋姨娘被訓斥了一頓,臉上有些挂不住,癟着嘴半晌才又遲疑着開了口:“那五姑娘呢,五姑娘和林氏那邊倒是好拿捏,老夫人何不考慮一下?”
沈老夫人深深歎了口氣,冒着精光的眼神暗了下來,沉聲道:“五丫頭和林氏雖然是個好拿捏的,隻是五丫頭你也知道,為人膽小怯懦,又是個不愛說話的,再說齊王殿下也是見過五丫頭本人的,要是真有意,還用你我說?”
“四姑娘、五姑娘都不行,七姑娘是個病秧子,宮裡那個又是個不中用的,這可怎麼好啊,聽老爺說聖上已經在籌備齊王側妃的人選呢,等都定下來,還有咱們家什麼事啊?眼下耀兒雖然和齊王......”
宋氏心裡着急,說出來的話不免就急燥了些,待反應過來時急忙止住了嘴,偷瞄了一眼沈老夫人冷若寒霜的臉,立即心虛地低下了頭。
沈老夫人冷着臉瞪了她半天,才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啊你,教過你多少回了,要沉住氣、沉住氣,你這副樣子,以後耀兒還怎麼指望你?”
“老夫人,我,我這不......”
“你閉嘴。”沈老夫人厲聲呵斥道,“你隻管把我的耀兒給我照顧好了,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下去吧。”
宋氏起身行禮,滿腹心事地退了出去。
一旁的張媽媽低聲說道:“那日大夫看過說七姑娘隻是勞累和暑氣所緻,并無其他問題,這幾日奴婢天天都去看,怎麼都十日了絲毫不見好?”
一語驚醒夢中人,沈老夫人的右眼皮猛然間跳了一下,她悠悠轉過臉,意味深長道:“你的意思是說七丫頭這幾天在裝病?”
張媽媽微微躬下身子,“奴婢不敢,隻是七姑娘的病實在蹊跷,照理來說休養了十日總該見些起色,如今非但沒好,反而吐起了血,可之前咱們的人送回來的信裡,并未提到七姑娘身體病弱的事情。”
沈老夫人精明的雙眼微微眯起,思考了一瞬,擡手道:“扶我起來,咱們到朝晖院去瞧瞧。”
朝晖院裡,沈清甯接到門外來報,得知沈老夫人來了,慌忙叫紅果将桌上的果子和畫本收了起來,把剛剛梳好的頭發揉得散亂,顫顫巍巍地來到門口。
沈老夫人帶着幾個婆子和下人浩浩蕩蕩地正走到門看,見她白着臉一步三晃地朝自己走來,微微皺了皺眉。
“我可憐的孩子,你身子還沒好利索,怎麼起來了?”
沈清甯用帕子捂着嘴,狠狠咳了幾聲,才喘息着回道:“孫女不孝,一回來就病了,都沒能去給祖母請安,如今竟害得祖母親自來看我,心中實在是不安。”
她眼眶微微泛紅,臉上慘白慘白的,看上去竟像是病入膏肓的樣子。
沈老夫人心中不由得疑惑了起來,難道是真的病了?
“一家人說這些做什麼?外頭風大,快,快進去說話。”說罷擡腳先一步進了屋裡。
朝晖院是沈府專門為沈清甯準備的,原本屋裡一應陳設與其他姑娘并無二緻,秉承了沈府一慣的作風-儉約。
沈老夫人進屋打眼一看,很多擺件是以前未曾見過的,明顯不是出自沈府的,那隻能是沈清甯從姚家帶過來的。
商人養大的丫頭到底是眼皮子淺,就愛這些個奢靡的俗物,與她那個上不得台面的親娘一個德性!
沈清甯偷眼打量沈老夫人,見對方臉上憤憤不平,料想她心裡定是有什麼想法,出聲問道:“那花瓶是我娘親從前最喜歡的,孫女帶在身邊,就如娘親陪着我一般......”
說到這裡,沈清甯用帕子捂着臉,輕輕啜泣了起來。
“好孩子,你受苦了。”沈老夫人也急忙捂住嘴,眼裡滿是慈愛和心疼,“先前聽到姚家出了那樣大的事,料想你一個姑娘家的一定承受不住,這才與你父親商量着将你接過來,終歸是一家子骨肉,怎能忍心看着你一個人孤苦無依。”
沈老夫人雙目含淚,說得情真意切,沈清甯有一瞬間的恍惚,莫非自己錯怪了沈家的人。
“幸得祖母憐惜,讓甯兒還有家人可以依靠。”
沈清甯輕輕靠在沈老夫人肩上抽泣,半晌才止住哭聲,乖巧地說道:“都是孫女不好,害得祖母跟着一起傷懷了。”
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都是自家人,說這些做什麼,你且在這裡養好身子,有我在,這府裡誰也不能虧待了你。”
沉默了一會兒,沈老夫人接着問:“我聽張媽媽說你昨日吐血了?”
沈清甯面上一滞,突然想起來昨日張媽媽來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