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容自嘲地笑笑,有些認命的不甘。
春寒有些冷,她穿着單薄的囚服瑟縮在角落,聽着旁邊老鼠爬過的聲響,汗毛直立。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吃着為數不多的馊菜馊飯,迎來一抹蠟燭的光亮。
“罪犯柳氏,你可認罪?”
還是一樣的話,這幾天不時有人來問她,想用黑暗、饑餓和寒冷,讓她承認殺人罪行。
“民女柳氏,無罪!”她的聲音微弱不少,但依舊堅定。
“還是嘴硬,來人呀,把她拖出去。”
那道聲音笑她的不自量力,招招手讓人給她準備點硬骨頭。
“你們幹什麼!”
走進兩個看不清臉的獄卒,不費絲毫力氣,就将眼花無力的她架出門外。
終于還是來了嗎?
柳月容看着越來越近的光亮,心中無比絕望。
嚴刑拷打應該是最後的手段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
但她絕不想自己好不容易讨來的好日子,斷送于這個荒謬案件的髒水黑鍋。
滿牆冰冷的刑具,閃着寒光,染着幹涸的污血,散發的氣味讓人惡心想吐。
柳月容本就不淨的囚服,現在全是拖行的髒污,她沒多餘的力氣反抗,這幾天睡不好吃不好,人能清醒已是不易。
“呵,江都的官查案就嚴刑逼供這個不入流的手段嗎?”
或許是明白自己難逃一死,女人也不掩自己的嘲諷,眼神鄙夷地看向面前的酒囊飯袋。
“還敢嘴硬!本官早已查遍現場,殺人的證據便是你當衆贈與顔掌櫃的胭脂!”
湯宏揮揮寬大的袖擺,讓人端上那盒有毒的胭脂。
和胭脂來的,還有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耳朵直立,精神抖擻。
他讓人将胭脂塗在兔子的嘴邊,不過幾息,活蹦亂跳的兔子倒地抽搐,很快就沒了氣。
柳月容看得心驚,這個胭脂裡的毒,看起來好眼熟。
不過這個東西為何會出現在這此地?
“那大人可知是什麼毒了?”她換上一副笑容,看向一旁死去的兔子。
“你這毒婦,本官要是知道是何毒藥,還需要你認罪!”
大腹便便的男人也怒了,覺得柳月容在嘲笑他的無能。
“大人誤會了,民女的意思是,官府都查不出的毒藥,我怎麼可能知道,還能弄到手呢?”
“巧言令色!你就是記恨顔掌櫃要買你店鋪,所以才弄了這不知名的毒藥,企圖洗清嫌疑!”
說着他洋洋得意,從懷裡掏出來一張紙片,面向柳月容展開,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今天去點绛唇得了盒胭脂……太好奇了還是試試吧……胭脂好像不對……我喘不上氣了……”
“大人這是?”女人疑惑。
難不成還有按手印的遺書?
“這是顔掌櫃的筆記,要不是這筆記,我們也不會發現你的胭脂有毒。”
男人自信滿滿,他不信有兇手看到如此鐵證還沒鎮定自若。
可惜,柳月容就是那個例外。
“呵,就一份不知真假的筆記,也能當做證據?”她又挂上了那副嘲笑,看得男人怒火中燒。
不怪柳月容有恃無恐,人本就不是她殺的,但這官員太過無能,居然妄想憑一份不知真假的筆記讓她背鍋認罪。
但她的有恃無恐,在湯宏眼裡就是明晃晃的挑釁。
“你真以為自己國色天香,沒人舍得對你下手了?”
帶着薄繭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倏地揚起,一個巴掌重重落下,帶起火辣辣的疼。
“啪——”
巴掌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回響,柳月容歪倒在地上,臉頰高高隆起。
“來人,上烙鐵。”他看着面前狼狽的女人,感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我倒是看看這臉烙上字還怎麼見人。”
冰冷的烙鐵從水裡拿出,落到燒紅的煤炭上,蒸發為陣陣水汽,發出刺耳的聲音。
燒紅的烙鐵越來越近,柳月容幾乎已經感受到皮肉被灼燒的痛苦。
她逃避得閉上眼,貝齒緊咬唇瓣,臉色更是蒼白如紙。
滾燙的熱氣撲面而來,柳月容冷汗瀝瀝。
“住手!”一道聲音打斷了獄卒的動作。
“誰?”
湯宏見行刑被打斷,氣得面紅耳赤,向聲音方向看去。
“我怎不知,江都府就是這樣辦的案?”
一道好聽的男聲傳來,在空蕩的房間裡,仿若珠落玉盤,讓人神清氣明。
“閣下何人,也配評我江都府辦案,闖我江都大牢!”
男人隐在入口的門檻下,影影綽綽的光打落下來,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輕笑了兩聲,是與房間内嚴肅氛圍不同的随性。
笑得柳月容酥了耳,湯宏紅了臉。當然,湯宏是被氣的。
“繼續行刑!”湯宏繼續發令,拍得桌面吱呀作響。
“啪——”
一道響箭破空而來,打落獄卒手中的烙鐵,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帶起點點火花。
獄卒剛想繼續貼近的動作,被男人旁邊侍衛的響箭攔下。
“你們還愣這幹什麼,快把他抓起來!”
湯宏見狀,氣得站起,肚上的層巒也跟着抖了三抖。
“呵。”門外的男人又是一聲輕笑。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黑衣的侍衛沖進牢内,将行刑的衆人制得服服帖帖。
輕緩的腳步聲響起,一步步朝她方向走來,繡線精緻的雲履映入眼前。
她順着冷色的衣擺向上看去,對上了男人那雙漆黑如墨,眸光深深的眼睛。
柳月容心頭一怔,沒由來得感到心安。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