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跟大蒜頭死磕的日子。

明檬沒有什麼學農學專業的朋友，小鎮居民也很少會違背農時種什麼，最多在冬天種點大棚蔬菜，紅梅姐打聽了一圈，也沒能給明檬找到什麼種大蒜的達人，隻能靠明檬自求多福了。

明檬倒是勇敢地很，第二天就計劃去縣裡拖個冰箱回來。她現在家裡的冰箱是老冰箱了，上面的冷鮮已經沒啥用，也就明檬沒什麼剩飯剩菜，也沒這個需求，底下的冷凍倒是厲害得很，那些蔥油餅和花卷都凍得結結實實的。不過她是打算給大蒜頭降降溫，不是給冰凍大蒜，當然必須添置一個新冰箱了。

“怎麼想起來買新冰箱了？”熊懷山聽到隔壁的動靜，見明檬指揮送貨上門的師傅搬進去，微微詫異，“你不會買個冰箱回來打算培育大蒜頭吧？”

這小子怎麼猜這麼準？！

明檬哈哈一笑，裝傻充愣道：“怎麼會，我就是添置添置，以後總會有飯菜要保鮮的，哪能全靠冷凍？”

熊懷山想想也是。

正說着，明檬左邊家的鄰居回來了。

她右邊是紅梅姐家，左邊聽紅梅姐說是一戶姓孔的人家，和爺爺奶奶也是認識的關系，據說也沾親帶故。這老孔一家已經進縣城生活，這房子一直是租出去的。也就這兩三年，房子沒人租了，老孔家自己收了回來，平時會來這兒種點菜，隔三差五來收收，省得在城裡買菜了。

開頭自然又是那老一套，好久不見你小時候抱過你之類，明檬客氣地招呼幾句，一頭紮進廚房，仔細研究新冰箱怎麼用。

“你去跟你小姨說一下，”紅梅姐忙不疊叫熊懷山去提醒一下，“新冰箱得靜放一會，還得空置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你小姨知不知道……”

目送熊懷山走進明檬家，老孔忽然嘿嘿一笑，湊到正在修剪拉鍊的紅梅姐旁：“你不是老愁孩子親事麼？我看，這不就能成了麼？但是哦，你要小心，聽說她們這些小姑娘啊，都是回來找老實人……”

紅梅姐把臉一沉，拿着剪刀就往桌上一拍，指着老孔鼻尖就開始罵道：“你個死老頭子少在這裡胡說八道滿嘴噴糞，有空把你那想臭嘴好好刷刷，用你在這不三不四造謠生事的。你說這話也對得起你姑明檬她奶奶嗎，真是良心被狗吃了！老娘要是聽見一句風言風語，不管是誰說的，我都找你，你就等着這剪刀就把你嘴戳爛，老娘就是死也要把你先打死！”

老孔被紅梅姐這麼一沖，臉色也不太好看，偏偏又被對面連珠炮罵得毫無招架之力，隻得哼了一聲，悻悻地回自家菜園子了。

他把這事說給老婆聽，滿以為會得到同情，不老婆又是一頓臭罵：“你這嘴是真夠臭的，不說紅梅她，你受姜姑姑恩惠少？當年你沒地種，姜姑姑把自己地給你，租金都沒收，你現在在這編排人家心頭肉孫女，真是喪良心了，我都要扇你兩大嘴巴子！再說紅梅姐對人家感情多深，你講這種話，沒挨揍就算不錯了。”

明檬的爺爺奶奶，那可真是十裡八鄉受人敬重的長輩。紅梅姐當年才18歲，就被父母嫁了人家。婚後被第一任丈夫家暴，紅梅姐鬧着要斷了這婚姻關系，紅梅姐自己的父母都不支持，覺得丢人。紅梅姐被那男人追到娘家裡打，沒辦法從家裡逃出來，哭着敲了許多家門，大家卻都不敢管閑事，隻有明檬的爺爺奶奶打開了門，把她拉了進去。

姜奶奶平日裡溫溫柔柔的，今天卻兩把菜刀虎虎生風，大刀闊斧橫坐在門前，瞪着那男人：“我看哪個畜生敢欺負我家紅梅？真以為娘家都是軟柿子了？來啊，誰敢再打我小紅梅？”

明爺爺讀過書，識文斷字，是村裡的會計，他站在姜奶奶旁邊，擲地有聲地補充：“家暴是犯法的。而且小紅梅都沒到法定的結婚年齡，我們現在就報警把你抓進去！你現在好好坐下來調解，少在這裡動手動腳！”

當時明檬父親也是村裡出了名的健壯小夥子，往門前一站，胳膊上能跑馬。陪在父母身邊，一雙豹子眼瞪着那男人，恨不得立馬揍他一頓出出氣才好。

被明家這家人一恐吓，再加上紅梅姐自己尋死覓活的，那男人隻能忍氣吞聲坐了下來談“離婚”。許是怕名聲在村裡太臭，紅梅姐父母捏着鼻子退了彩禮之類，把姑娘帶了回來，卻總是對紅梅姐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

紅梅姐呆得苦不堪言，就萌生了出去打工的想法。後來出去學手藝的路錢，還是明家爺爺奶奶咬牙省下來湊出來的。紅梅姐出去遇上熊爸，再婚敬的父母茶，都是給明家兩位長輩敬的。這一說，都是快30年前的事了，小輩們有的甚至都不知道紅梅姐還離過婚。

這樣的恩情，你當着人家面抹黑人家妹子，既沒良心還沒腦子。老孔媳婦翻了個白眼，呸了一口：“嫁給你真是倒了黴了。”

老孔接連被罵了兩頓，垂頭喪氣，輕輕打了一下自己嘴：“都怪你。”

明檬不知道隔壁鄰居的事，正聽熊懷山講冰箱的事。

“我知道，買冰箱的時候他們都跟我說了，”明檬擦了擦汗，“沒想到現在縣裡挺繁華的。”那天和熊懷山去了醫院和學校，還有超市大賣場，其他也沒多逛逛，今天自己去縣裡看了一圈商場，真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