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去打擾她的!”他的思緒在此刻紛繁蕪雜,想要見到她的心情比過往五年裡的每一秒都要熱烈,這就是短暫相處後的别離需要承擔的苦痛嗎?然而他畏縮,怕随因再次跑離他的視線範圍,到那時,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何欣問,“你們不是很久沒有見面了嗎,為什麼感情還這麼好?”
她的眼底盡是探究,随嘉聿知道要從她嘴裡套話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于是他将那張照片攤到正面,然後順着牆根坐了下去:“雖然沒有見面,但時刻都在想着她,她會長成什麼樣子?我走在路上還會認出她來嗎?”他苦笑了下,“現在都不願意再見到我了。”
何欣如鲠在喉,她強忍眼淚,還是笑着問道:“是不是每對兄弟姐妹關系都跟你們這麼好啊?”
“應該是吧?”随嘉聿道。
随因對她說,她也可以擁有抛棄一切重新開始的人生,她有些動容了,她本不會對隻打過兩次照面的人動容,這刻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随因的身上有着她從未觸及過的光,即便她也是從那座名為家的監牢逃出,可她被愛着的樣子已經在性子裡根深蒂固,對一個陌生的人發散愛心,究竟多少人能做出來。而何欣本能地想要追尋着那些東西。
過往的人,大多都是像她這樣的,不是因為家境貧寒,便是因為家裡有弟弟或者哥哥需要供養才出來打工,說是讨生活,可其實那些錢究竟進了誰的口袋,自不待言。而“她”的存在相當于一個推手,給了走投無路的人一個勇氣去推開道德和法律的牆,即便多麼不願意,到最後也會因為便捷而妥協。可真正能有錢的,當然是正做着跟她一樣的事情,而從中抽取血淋淋的好處。
随因是個例外,是這麼多年,唯一對她那麼說的人。
這樣的動容大概是上天留給她的懲罰,她幹了那麼多壞事,最後竟是要以這樣的方式懸崖勒馬,她隻覺得對不起随因,如果再來一次,她不會再那般如此将她置于危險之中。她強制讓自己先停下那無用的痛哭,她站起了身,對随嘉聿道:“對不起,我可能知道随因在哪裡,你去福安巷08号,随因就在那裡,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她。”
随嘉聿并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隻是看着何欣,他猛地生出那并不是什麼好地方的念頭,他從喉嚨嘔出一聲質問:“你……為什麼。”
何欣望向牆上的大鐘,分針指向十七,她道:“讓我贖罪吧,相信我最後一次。”她說話過急,扯到了嘴上的傷口,嘶了一聲:“你千萬不能去報警,不能信他們,他們一定沆瀣一氣,我去,我去報警,我去當污點證人。”
不僅僅因為贖罪,更因為如果她想要像随因那樣逃離,那麼她必須先脫離目前被控制的局面。她在心裡又默念了幾聲對不起,不知道随因現在境遇如何,但一開始,他們對付不聽話的孩子的辦法就是餓着不給飯吃,後面才會動手,所以在二十四小時到來前,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
“如果我先進去會怎麼樣。”
“他們人很多,你打不過的。”
兩人瞬間沉默了下來。
何欣說:“大門進去,走到盡頭後朝左拐,然後走三個門,這些門都是關着的,往後都是開着,前面是為了突擊掃黃準備的拖延時間的辦法。你隻能裝嫖//客進去。”
“那随因會被關在哪裡?”
“我不知道,但應該在更靠後一點,靠近後門的地方。”她不确定,又道,“可這些門都是敞開的,門上隻挂了一層薄紗,你走過去肯定會被看到。”
“好,我先混進去找她。”
何欣從随身小包裡拿出一張字條,上面是一串數字,她的包裡還有很多這種字條:“這個是他們的電話,要問你誰介紹來的,你就說,是阿欣介紹你來的。”
“那你……”
“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等我找到城裡的警察就好了。”
何欣也不能确定到底會怎麼樣,可隻能賭一下,為了被自己拉入泥坑的随因,也為了自己——為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