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部電影的色調都極為灰暗,似乎開頭時那一片綠色的草地和藍色的湖水是整部唯一的色彩。
畫面在晃動,鏡頭一轉,屏幕裡的女人正躺在床上冒着虛汗,半睜着眼睛,斷斷續續喊着孩子,卻無人上前。老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男人扯得離窗台更遠些,鏡頭聚焦在兩人身上,觀衆卻是輕易聽到了她的說話聲:“兒啊,再讓你媳婦生個娃娃吧,不然我們家可就要斷後了!”然而身旁的男人卻沒有答話,樂呵呵地任由哈喇子流出嘴角。
女人的丈夫是個傻子,對誰都言聽計從,女人起先哄着讓傻子晚上睡覺時和自己牽手,她同他說,這樣牽手也是可以懷孕的。如此下來,那人看她肚子一直沒動靜,以為是身體問題四處求醫問藥,從沒想到在最開是的環節便出現了問題。
傻子腦子不清楚,容易被套話,最後還是讓狡猾的老妪從他那邊知道了真實狀況,而女人也表示了自己不會配合,最後還是被灌了藥。
後面為了确保萬無一失,行事時她必會在場,她緊盯着那交合處,嘴裡污言穢語指揮着,過了不久,她才拍了拍蹲累的膝蓋,顫顫巍巍地走出門去。又變為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
這段情/瑟/畫面拍得内斂,畫面又昏暗了一度下來,男人龐大的身軀壓着女人,老妪蹲在他們的身後,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動作,讓人看了眩暈和喘不上氣,清醒的人都面目猙獰,女人無力的哭聲和其他惡俗極了的聲響全部混雜在一起,聽着讓人煩躁,心裡生出一種無力感。
這件事情後自是不了了之。女人看準機會逃去鎮上派出所報案說有人強/奸自己,警察一問,對方是誰,女人說是個傻子,警察說,傻子多半也判不了多久,女人又說,他是我的丈夫,警察臉色有些無奈,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合,哪有什麼隔夜的仇。
故事到這裡逐漸接近尾聲,後面女人隻得屈辱忍受,可接下去的每一次行事,老太婆都在一旁看着他們,這讓她幾近崩潰,對她來說懷孕像是成了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但十月懷胎到了最後,生下的孩子也是個女孩,老太婆氣得隻想要把女嬰摔死,是大女兒上去制止,她才作罷。但此時的女人精神已經完全崩潰,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農村人迷信,坐月子的女人不幹淨,不能碰,她這才逃過一劫,可月子過去了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她心知肚明。
畫面又轉到剛開始的那一幕,隻是這次沒有了顔色,被撈起的兩具屍體被白布包起,隻有大女兒哭倒在女警察的懷裡,電影在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竊竊私語的人聲中結束了最後一幕。
散場時,燈首先亮了起來,随嘉聿這才發現,這場不止有他們,還有幾個人也坐在後面,來看的全是女人,每人起身離開前的動作都别無二緻,随因眼角的眼淚早已幹透,但濕迹還是明顯,随嘉聿忽然有些後悔帶她來看這場電影,但不可否認,這部電影的象征意義極大,拍攝的手法也極好,社會就是需要更多這種作品。
老徐正在擦着展示櫃的玻璃,見他們走出來還不忘招手讓他們來到他跟前:“怎麼樣,那男的一家子全是畜生對吧,想不想進去揍他們兩拳。”
老徐的插科打诨并不能緩和她的情緒,随因用力地點了點頭:“太氣人了,怎麼能……可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隻能走到那種地步……”
“長時間的壓迫會使一個人喪失正常人應有的正常思維,更何況是這部電影的阿敏本人,她的一生都被桎梏包圍,對阿敏來說,死亡不一定是壞的,是解脫,也可以是新生。”
随因看了随嘉聿一眼,又看向老徐:“那她一開始就醒悟過來,逃出去呢,不要去報案,就那麼直接逃走。”就像她一樣,徹底逃離那個噩夢。
她似乎忘記那隻是電影,兩個半小時,畫面和音效以及演員的功力都讓這部電影像真實發生過的一樣展示在她的面前,從頭到尾描繪的不過阿敏兩個年頭的春去秋來,卻像是窺見了她的一生。
老徐搖了搖頭:“難。”
“哪裡難?”
“因為阿敏是被賣到他們家的。”老徐說,“兩個小時半,鏡頭幾乎跟着阿敏的身影在走,除了那次報案,你看她有走出過村子嗎?逢年過節有看到她家人來見過她一次嗎?你記得那個傻子在阿敏大女兒生下滿一歲時送了什麼東西給她嗎……”
“是報紙……”
說到這,結論呼之欲出,電影的暗喻清晰明了,導演把觀衆也變為監視阿敏的東西之一,報紙刊登着全國各地的實時消息,為什麼隻有那一幕,阿敏急切地奪過報紙翻看着上面的内容,她識字,她或許迫切想要在上面找到刊登的尋人啟事,又或許是想要汲取上面一絲外面世界的氣息。她們用報紙來投射阿敏重獲自由的希望,可報紙不過那數十頁而已,一切卻早已成為閉環,女兒的出生成了焊接接口濺射而出的零星火花。
她愛她的女兒,因此甘願再試一次,第二次,火花化成大火,将她僅剩的一點力氣都燃燒殆盡。
“所以……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可别亂跑,不然哪天就被抓走了。”他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