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嘉聿在決定陪随因回去時就已經預想到會有現在這一幕,他手上捏着一小時前剛寫好的假條,放在了廠長的桌上。廠長是個中年男人,視線正随着他的動作移動,表情略微有些凝重。
“不好意思,因為家裡有些事情需要回去處理,我需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即便他知道自己打這個請假報告很有可能會将他置于失業的境地,但他沒有辦法,随因在他這裡從始至終都是排在第一位,他已經不放心再讓她一個人回到那個家裡去。
廠長小啜一口茶,也給随嘉聿倒了一杯:“你坐,你坐。”
“謝謝您。”随嘉聿和他面對面坐着,也端起小瓷杯子抿了一口。
“你也來了這麼多年了,應該也知道一個蘿蔔一個坑,你現在要離崗這麼久,我短時間内也招不到合适的人來頂崗。”
“我知道……但我妹妹剛找回來,我實在不放心讓她自己一個人回去,請您諒解。”
廠長算是從最早最難最窮的那一批熬過來的人,他應當是知道其中不易,再加上他也有一個女兒,随嘉聿以前還和她打過照面,所以在說到這件事情時,他也是存有一定的僥幸心理。
“唉,你去做一下交接吧,這個假我可就給你批兩個禮拜,逾期不候。”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看着有些厚度的信封,交給随嘉聿,“我讓小蔡提前把你上個月的工資算出來了,你點點看,沒錯的話在這裡簽個字。但這個月還是先押着,免得你跑了。”
工廠一般都是二十号左右發上月的薪資,今天才十号不到。随嘉聿有些驚訝,他連忙伸手去接,熟練地用指甲挑開封口,将錢倒出來數了一遍,确定沒有問題之後在指定的位置簽上自己的名字後,他鞠了一躬:“謝謝您,我剛進來的時候也多虧您照拂。”
當年他并不在這裡做工,繼父介紹的是另一家廠子,第一個月随嘉聿在流水線幹着最累最忙的活,一天十二小時,一月無休,到手工資也不過五百,當随嘉聿去找廠長對峙時,廠長說是連吃住的錢也要一起扣掉,這和最初的說法大相徑庭,可又苦于沒有證據随嘉聿隻能作罷,再然後他再三輾轉,才到了如今這裡。
“像你這樣年紀輕輕又好上進的人可不多,我也是為了發展罷了。”他點了一支煙,又向随嘉聿遞來了一支,随嘉聿接下别在了耳後,他有些驚訝,“怎麼,現在不抽了嗎?”
“對,妹妹讨厭煙味,不讓我抽了。”
“你啊你。”他有些哭笑不得,而後又忽然想到什麼,伸手在靠近随嘉聿的位置點了兩下:“你說你妹妹幾歲來着。”
“十九,現在得上高中了。”随嘉聿如實說道。
“你怎麼不考慮讓她來這裡上學,說不定比你在家裡看不見要好。”他也略有耳聞自己底下這位員工的生活事迹,想到家裡的孩子,不免動了恻隐之心,“我跟那邊校長有點酒桌交情,你妹妹成績怎麼樣,要是好一點的話那邊也好說。”
随嘉聿想了想,想要從許月環過去對他說的那些話裡去翻找出有用的資料,卻發現幾乎都是含糊其辭,那他還自诩關心随因,真是個失職的哥哥:“這個……我隻聽我母親說,她在學校裡老被老師誇獎,比起我肯定是綽綽有餘的,而且那孩子聰明,一教就會,不會給老師還有校長添麻煩的。”
廠長擺了擺手:“欸,我倒不是這意思,情況你先了解一下,等你回來再說也還來得及,到時候我再幫你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