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兩邊的人流,在河西下車的人寥寥無幾,反倒是即将要遠行的人會更多些,往外走的人從容不迫,上車的人急急忙忙,生怕一不小心火車就開走了,他們隻能和行李一起望着火車離去的殘影。随嘉聿牽着随因逆着人流朝外走去,兩人都不約而同放緩了腳步,似乎隻是想要在此短暫停留的客人,把觀賞風景排在一位。
剛出站,就有許多停留在門口拉客的司機湧上前來七嘴八舌問他們的目的地,提出要捎他們一程,更甚者上手去接他肩上的行李,不過這些人都被随嘉聿躲了過去,這裡的變化很大,原本灰塵漫天的土路已經被灌溉了一層水泥上去,已經沒有那麼坑坑窪窪的,離火車站不遠處便是長途汽車站,随嘉聿走時便是經過了火車站去的汽車站,他離去時坐的還是卧鋪大巴,在車上晃到幾個二十四小時都壓縮在了一起,直至到達付株,他根本無法計算到底在路上行駛了幾天。畢竟那年他也不是能掏出來一張遠途票錢的人。
随嘉聿許久沒回,随因默認他對路況不熟,于是自告奮勇地牽着他走在前頭引路,這刻正早着,不用趕,回去的班次又本身就少,間隔又長,上一輛車剛走不久,當下這輛車得間隔四十分鐘後才發車,他們在車裡又坐着休息了将近半小時,時間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就是如此廉價的東西,說丢便能丢。
随因坐在車上仍舊哈欠連連,随嘉聿也察覺到了她的些許困意,擡頭将她的頭輕輕按到了自己肩上,道:“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等到了我再叫你。”
“謝謝哥。”
人類到底還是需要遵照生物鐘活,雖然清晨看完日出後她倒頭就睡,可不管睡了幾個小時她都不太夠。随因這麼想着,又打了幾個哈欠,靠在他肩上便閉上了眼,還沒幾分鐘,呼吸聲就平穩地傳入随嘉聿的耳中,他低下頭去看她。車這時也開始發動了,走了一段路之後水泥路就到了盡頭,開始颠簸起來,灰塵僅在一窗之隔的外頭肆無忌憚飛揚起來,随嘉聿擡手繞過她的背,環在她的肩上,讓她能更加安穩地抵着自己入睡,而他的視線不知怎的,無法移開,牢牢吸附于眉眼之上就像磁鐵的南北極——這個角度下,随因的眼睫顯得更加修長,還有些卷翹,鼻峰的線條蜿蜒而下,下颌線消失于下颏兩端,他第一次以如此視角居高臨下地端詳起随因來。
“哥,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随嘉聿一時有些無措,他假意望向窗外,再回頭時随因微微偏了頭,正看向他,注視是唯一能将所有情緒都表露出來的一種方式,他是,她亦是,但随因可能不知道,每當他接觸她那道視線時,他從她那體會到的卻遠不止那些情緒,一雙無形的手企圖将他拽入她的世界中,他無力抵抗,跟随着那雙手來到了她的眼裡,她的眼睛裡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将他困于當下動彈不得,否認的話原本到已經嘴邊,被他咽了下去,改為了另一番說辭:“你怎麼知道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呼氣都跑我這裡來了。”
随因看到随嘉聿發紅的耳朵,不由得笑出聲來,但随即被車内的嘈雜聲蓋過去,一個極為明燦的笑容落入随嘉聿眼裡,他再次伸手将她攬于懷中,他趁着車停下的空隙繼續道:“困就睡會兒,别在意有的沒的。”
這次随因倒是真的睡着了,留下心弦微顫不斷的随嘉聿垂下眼眸,看着她,以此作為這趟路途的消遣,有些沉醉似的,颠簸也成了那夢裡的一節。
到鎮上後,随因說要去買點東西,帶着他左拐右拐走進一家雜貨鋪,她對此地輕車熟路,進了門便徑直走向後頭,拿出兩包白色的糖果,随嘉聿定睛一看,這是他們小時候很喜歡吃的糖,随因掏出錢結賬,糖還沒來得及揣進包裡,她忽然問道:“兩手空空回去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随嘉聿定了定神,他們回得确實匆忙,沒來得及帶點當地特産回來,以往到客别人家做客都要帶上一些水果面包意思一下,更何況他們兩人這次回去的情況還比做客人來得更加複雜,于是他把行李往旁邊一放,不讓它堵塞在本就狹小的過道,他找老闆拿了兩個紅色的袋子,走到擺放整齊的面包區域,從裡頭拿了幾個放進袋子,種類各有不同,随後就遞給老闆稱重,在算錢的空檔,他問随因:“還有什麼要買嗎,回去就沒有那麼方便了。”
“不用了吧。”她提起裝着那個裝着糖果的袋子在随嘉聿面前晃了晃,“我已經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