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不要睡過去……”
模模糊糊的,仿佛隔着一層水面,光怪陸離的夢境波動着。
血色,雪色……冰冷粘稠的觸感,又好似灼熱滾燙。
有什麼聲音隐約傳來。
“将……求求你,活下來……将軍……”
絕望,痛苦。
“……為什麼要來……明明告訴了你……很危險……”
“醒醒,醒醒……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很疼。唐納德皺眉。
渾身的血似是滾燙的沸水,而他的骨卻如寒冰。在冰與火的對抗下,寒骨終于略占上風,如定海神針,強行鎮壓住了沸騰的血液。
身體的疼痛開始緩解,接踵而來的是頭暈腦脹。
“啧。”唐納德掙紮着将自己的意識從一片混亂中剝離出來。
夢中令他心碎的聲音逐漸遠去,他耳邊真切的聲音慢慢清晰起來。
“靠!老大還要睡多久!PVP比賽已經開始了!我們都進遊戲裡來老久了!就看他一個人在睡覺!”
“估計是遊戲加載的影響,給他帶了點負擔,讓他緩緩。或者,你去叫他呗。”
“我不,你去。”
“我不去。”
“那,維克托去?”
“……好。”
“欸别别别!我開玩笑呢!還是等老大自然醒吧。你不知道,老大自從……是受了什麼傷還是生了什麼病,反正一旦進入了深度睡眠,起床氣就會特别大。很可怕的!”
“……哦,好的。”
“等着吧。維克托你留下來看着唐納德,我和帕克偵查一下周圍。這裡肯定不是王城,我們要小心……”
“嚯!怎麼突然來了一波人?欸?他們上樓堵人去了?那是誰啊,好漂亮……等下,這是劇情點嗎?我們要做什麼不?哎喲老大醒不過來怎麼辦啊……”
好吵。煩。
不知從何而來的暴虐殺意又覆了上來。
唐納德按按太陽穴,擰着眉,睜開眼。
“老大!你終于醒了!呃。”帕克喜大普奔,卻在下一刻如一隻被扼住喉嚨的雞。
他看見唐納德半睜的眼眸是一抹肆虐的血色,目光掃過來時,冷酷殘忍,仿若一隻毫無人性、伺機殺虐的魔獸。
唐納德又閉上眼,捏了捏眉心。
雖然吵,但多虧了帕克的瞎嚷嚷,唐納德總算覺得清醒了許多。
再睜眼時,他的一雙褐瞳已然平複。
實際上,吵鬧的源頭并不是帕克。
“埃羅爾!你昨天為什麼不來我的生日會!”
“你收到男爵的邀請應該感到榮幸!你有什麼資格拒絕?”
“你别仗着受寵就不知好歹。今天你必須要跟我走!我哥哥要你!”
唐納德用手揉了一下發僵的脖頸和肩膀,尋聲擡頭望去。
這裡是一座老舊的教區學校,空氣中彌散着腐朽的木頭氣味。
翹起來的木質地闆咯吱咯吱響,一群半大的小孩兒擁在樓梯,把一個金發的男孩兒堵在二樓露台口。
金發男孩兒合上手中的書,擡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孩子們。
那男孩兒穿着漿洗過度而有些發硬發白的皮革外套,淡色的陽光在他身上籠上一層輕紗,竟有一瞬神明般的聖潔光輝。
孩子們集體僵了一下,卻仍不讓步。
為首的是一個衣着華貴的小胖子,穿金戴銀的模樣與這破破爛爛的小學堂格格不入。
一隻灰白色的貓頭鷹慢慢飛了進來。它明顯上了年紀,但當它看到一群人為難金發男孩兒時,仍是發出一聲尖銳的警告,呼啦呼啦撲閃着翅膀。
小胖子不管它,伸手便要去拉扯金發男孩兒。但老貓頭鷹上來就是歘一爪子。頓時,養尊處優的孩子白嫩的胖手上冒出血花。
“畜生!滾開!”小胖子尖叫,張牙舞爪地就要撕扯老貓頭鷹。
橫空劈來一本書,正中小胖子的肥臉。小胖子吃痛,嗷了一聲。
金發男孩兒撿起地上的書,擡手讓老貓頭鷹落在他的手肘上,側目冷冷地睨着他。
小胖子無能狂怒:“埃羅爾!被我哥看上是你的福氣!你馬上乖乖跟我走!不然我哥親自來抓你,就不是我帶的這點人了!”
“靠靠靠,這絕對是劇情點!”樓下帕克看戲看得津津有味,“這是什麼?校園霸淩?還是強制包養的戲碼?欸,說起來,那個好看的男孩是誰啊?”
艾麗莎反應了一下:“‘埃羅爾’這個名字……我記得誰叫‘埃羅爾’來着……”
金發男孩兒沒搭理小胖子,平靜的碧眸漠然地滑向樓下。
樓下學堂内還有不少孩子,但沒一個上前來幫助他。教區老師匆匆路過門口,不敢進來。他們都隻是平民百姓,誰也不願招惹到男爵的人。
他的目光也從唐納德身上掠過。
剛清醒、還在緩慢啟動中的唐納德呆了一下——他渾身隐隐的疼痛刹那間潛伏起來,仿佛在害怕什麼。
老貓頭鷹又是一聲尖嘯。挑事的孩子們擠上來,要捉住金發男孩兒。
身體的反應比大腦快多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唐納德一躍,攀住樓梯外側的欄杆,一踏扶手,便翻身掠過了孩子們的頭頂,輕巧地落在小胖子的面前。
他擡腿一腳,就把小胖子蹬了下去。
壞了。唐納德想。沒控制力度,這要一上來把人廢了怎麼辦。
被踹翻的小胖子嘭一下摔在後面的孩子堆裡。像打保齡球一樣,堆在樓梯的小孩們咕噜咕噜都滾了下去,場面一度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