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止搬完最後一個紙箱,累得癱在床上緩了好一會。
中介說的是獨門獨戶,近地鐵,押一付一,還特意邀功說給陳止争取到了一周的免租期。
陳止月底忙着寫複盤沒空實地看房,就在視頻中看了眼房子,裝修不錯是現代風,空間也大,洗衣機冰箱空調之類的家具一應俱全,沒多想就交了押金,在線上與房東簽訂了合同。
結果到了搬家日,定好搬家公司,陳止才發現,這個房子距離地鐵口不止一點距離,他問中介,中介回他說簡介沒問題,“近地鐵”嘛,就是靠近地鐵,步行半小時到地鐵口,也算是“近地鐵”。
陳止氣個半死,當時他的要求就是地鐵口,中介一下給他搞成近地鐵。
不過也怪不得誰,他自己懶得去實地看,也是倒黴碰到個黑心中介。
陳止坐在搬家公司的車上,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平複下來。
他想去找房東協商退房,房東說什麼都不退陳止錢。搬家公司拉了一車大大小小的箱子,陳止疲憊不堪,他收拾房子打包行李,幾乎要累掉一層皮,再來一次他實在遭不住。
陳止常年坐辦公室,加上懶得動彈,不跟同事們一起去健身,幾年下來已經是一個脆皮社畜,一碰就碎。
陳止在副駕駛坐上不停歎氣,再來一次,不僅累個半死,錢又打了水漂,思索再三,陳止還是搬到了新家。
新家在一所大學旁邊,陳止輸了密碼打開電子鎖,開了門才發現中介又把他坑了。
房子确實是獨門獨戶,但是是所謂的雙鑰匙AB套。
說白了,就是合租。
打開大門,進去是一個共用客廳,然後用兩扇門當獨立大門,你住這個門裡,我住那個門裡。
小門裡就是陳止的生活空間,一室一廳,門對面就是另一戶的房間。
衛生間有兩個,都在公共區域,靠着兩個小門并列排布。
陳止敲了敲牆,是實心的,陳止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起碼隔音。
搬家師傅把東西都搬出來,陳止給師傅買了兩瓶礦泉水,“辛苦了。”
“哎喲,客氣客氣!”師傅忙活了半小時,擰開瓶蓋大口喝了起來。
“說來也巧,我上個月給人搬家,也是在這裡。不過人家是搬出來的。”
陳止問:“不會是鬧鬼吧?”
陳止最怕鬼了,如果真有鬼他一定要跑。
“不是不是,好像是兩家租戶吵架啥的,我也不太清楚!”
“哦……不是鬼就行。”
師傅看向對門,“那家估計是個不好惹的主,你小心點。”
“好的,謝謝了。”
陳止在外租了五年的房,什麼妖魔鬼怪都見過,最嚴重的時候還打了官司,花了幾千塊去請了律師,好在陳止勝訴。
後來陳止吃一塹長一智,再也沒有跟人合租過。
沒想到這次被黑心中介坑了,他時隔兩年,再次跟人合租了。
唉,算了,能忍就忍吧。
陳止早都沒有當年跟人較真的心氣神了,牛馬歲月将他的棱角磨成韭菜的模樣。
陳止收拾完大半行李,又在床上躺了半天,工作消息提醒在這期間源源不斷地彈出。
陳止的公司有自己的通訊軟件,叫做“藍圖”,消息提醒音都是特制的,導緻陳止在外面隻要聽别人手機提醒,就能認出是同司員工。
陳止在箱子上都寫了裝箱物品,按照優先級依次從P0标到P3。
P0優先級的箱子裝的電腦鼠标等工作相關的東西,P1優先級的則是個人生活用品比如洗漱用品,P2是一些速食泡面,還有空氣炸鍋之類,P3則是陳止買的一些有的沒的,像是旅遊的手信,薅公司的禮盒之類的。
陳止打開優先級最高的P0箱子,把電腦拿出來放在P3優先級的箱子上,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處理星期六的工作。
休息日?不存在的,底層牛馬就是要24小時on call随叫随到。
陳止搬家用了五小時,這五小時裡,他被六個工作群艾特,收到了十二個私聊。
陳止看着不斷增加的紅點數量,喉頭泛起嘔吐感。
上個月他們做完年中述職報告,每個員工都被組長或者領導找過去一對一談話,每個人憂心忡忡,這之後各種案子各種需求越來越多,越來越弱智,頗有種死前搏一搏的感覺,用量堆業績而不是用質。畢竟領導看的都是數據,至于結果,在PPT裡“優化”一下就行。
于是,處在管線中下遊的陳止每天就要跟無數人對接,就算是見光死的需求,陳止也得硬着頭皮做。
大家最擔心的,還是年底的裁員。大領導已經給各組小領導下達了數據指标,小領導又把指标拆分給各組組長,組長又開始折騰底下的員工。
陳止是組長,手底下有兩個員工和一個實習生,陳止拿着上面給的需求,愁的頭發都白了。
後半年他們有兩場活動,上面要求做到三百萬的效果,卻隻給他們三十萬的預算。把陳止賣了陳止都做不出這個效果。
不止陳止這個組,很多組的預算都對半砍。
但是,領導的嫡系不受影響,他們做的PPT天花亂墜,牛皮吹得給足了領導情緒價值,團建聚餐都坐在領導左右手,溜須拍馬。他們那種人該拿多少預算還是拿多少,就是三百萬做出三萬的效果,也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
這就是嫡系的底氣。
人與人,組與組,同事與同事之間,終究是不同的。
陳止回複完藍圖的消息,又打開了微信。
陳止不得不把預算掰成兩半花,每天去找報價更便宜的供應商,花上大量的時間精力去跟供應商談價格。
藍圖不給外部人員開權限,陳止跟供應商都在微信上聊。
小尹是他們組的實習生,在組内微信聊天群艾特全員提醒:“大家記得寫這周的加班申請啊!BP說了周一提交上去的話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