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敢這麼做,我必将你千刀萬剮,斧钺湯镬!”
鄭恕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臉頰,輕蔑道:“那你就來,隻怕你沒有那一日。”
她說完,收起匕首,擡腳從秦綏成腿上離開,裝模作樣地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土。
“本不想與小孩子計較,但你實在可惡。”
以她上輩子的年齡來說,雖然也大不了秦綏成幾歲,但這輩子,此時,她也是個小孩子,被如此輕蔑的對待,秦綏成更覺得侮辱。
臨走那一刻,鄭恕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光如同山中盯上獵物的毒蛇猛獸,隻待伺機而動,一口咬上她将她咬死。
鄭恕對他的眼神坦然自若,甚至視若無睹。
心裡知道,秦綏成隻怕更恨她了,那又何妨,他與她一樣都是受制于人的質子,甚至他還要比她慘一點,因為秦缙交惡後他父親是逃出缙國的,他和他母親是被扔下的,秦缙之間征戰多年,血仇可不淺。
鄭恕回去,先向裡長報過到,再準備回小院。
裡長卻叫住她問道:“質子恕,你家中來的是什麼人?”
鄭恕一愣,回道:“裡長說的是我師傅與師弟?我師傅乃遊俠,此事先前已知會過裡長。”
裡長搖頭,“不是,今日你鄰舍說你家中又來人了。”
“哦,我今日才從學室回來,還不知曉家中事,許是路過的商旅客人進屋讨碗水喝,列國人來人往,誰家不曾有外客親戚,我人既在這兒,裡長又有何必徒增新慮。”
裡長一想也是,在簡牍上為她畫下到,便讓她回去了。
而質子恕所住的小院門前停了一輛辎車。
鄭恕回來好奇地多看了兩眼,這種辎車有帷有蓋,既能載物,又能坐卧。看車馬制式與缙國的辎車并不相同,與當初她從鄭國來缙國時所乘的也不相同。
推門進去,家中來的人她并不認識,一長一少,皆是男子。
年長些的約二十來歲還并未蓄須,頭戴高冠,身穿錦服,端坐在家中上席。細看之下,他鼻梁高挺五官立體,面型橢圓面色麥黃,皮肉緊實有軍旅行伍之風,不像養尊處優之人,雙目炯炯有神,如同山崖上高飛的雄鷹。
年幼的與她年紀相仿,或者是略長幾歲?總之長相還稚嫩,與此時代的同齡男子一樣,還未到束發的年齡,頭發半束半披以示年幼,但腰間配劍,頗有小将風範。
“爾是何人,為何在我舍中?”鄭恕用中州雅言問。
少年看向鄭恕,露出一個開朗的笑,立即起身,走到鄭恕面前倒頭便拜。
“阙漣拜見我小君。”少年用的是齊國語言。
“你們是齊人?”鄭恕問。
上首的年長男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來回,面露笑意起身走到她面前,又拉着她将她前前後後看了個遍,連連道:“像,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鄭恕心有疑慮,皺了皺眉,投去一個不喜的眼神。
那年長男子放開她,朗聲大笑道:“連不高興的樣子都一樣。”
那少年也一臉高興地點頭。
鄭恕道:“客人好生無禮。”
她已經對這個不請自來,不說清來意還胡亂拉扯她的陌生男子感到不喜了,作孩子耿直狀直接表達自己的不喜歡。
那男子非但沒生氣,又忍不住笑了幾聲,雙手交疊于面前,彎腰鞠躬時往前推出,向她行了個禮。
“齊國公孫鬥,拜見我小君。”
“你是齊國公孫?”
公孫鬥起身,兩人一齊笑望着她,介紹道:“恕兒,我是你族叔公孫鬥,奉王上之命,來做你的師傅,這是齊國季氏阙漣,來做你的家臣。”
鄭恕沒有聽過公孫鬥,隻聽過季氏,聽說是齊國一員猛将。
她取下身上的牍袋挂在牆上,平淡道:“我是鄭國質子恕,不是你們齊國的小君。”
這是衆人皆知的身份。
阙漣聽她這話看向公孫鬥。
公孫鬥看鄭恕不急不緩地放下牍袋,面不改色自己打水擦臉洗手,又站在門口叫了兩聲“傅母”。
向姬從庖廚出來,荊钗布裙,容色确實不錯,手上還拿着柴火棍,笑着道:“恕兒回來了。”
鄭恕問:“焦斛師傅與師弟呢?”
“哦,齊國客人來後焦斛大俠就走了,把小少俠也帶走了。”向姬回答。
“可有說去了何處?”
向姬搖頭,“這我不知,焦斛大俠好像不高興,不過他們走的方向和進曲陽城裡的一樣。”
鄭恕抿了抿唇,她感覺焦斛對她的不喜歡與齊國有點關系,在牽扯到齊國的事務上時,他總是三緘其口避而不談,現在更是避出去了。
公孫鬥看她這幅鎮定自若的樣子越看越喜歡,爽快道:“你要找你焦斛師傅,這好辦,讓阙漣去找。”
名叫阙漣的小少年立即拱手應“是”。
鄭恕叫住他,“不必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