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舉人?宋家可有兩位考生。
不待族長開口,賈氏上前一步追問道:“是哪位宋舉人,宋承亭?還是宋承雲?”
衙役慣來周全,忙說道:“自然是少年天才宋承雲了!宋解元大喜,十四歲的解元在我俞楚國可是第一位,前途無限啊!給諸位賀喜了!”
宋承雲?解元?
賈氏和二房一家都愣在原地,但族親們可無暇顧及二房的情緒,趕緊把衙役請了進去,請他們留下用個便飯。
這邊衙役不斷說着讨喜的話,族人們也從善如流,瓜果不斷,又把提前準備好的賞錢又添了大半,全數給了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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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宋承雲來說,中了解元隻是開始,他熟記梁老夫子的教導,謙受益,滿招損,毫無自得之心。
君子之為學也,将以成身而備天下國家之用也。這世上的讀書人哪個不想出人頭地,忠君體國。所以宋承雲也難掩喜悅,他離他的夢想又近了一步。
但之後,一切都如平常一般,回到泸州休整了幾日,參加一些不得不參加的宴席後,宋承雲仍回到梁家書院進學。
梁老夫子教導宋承雲多年,時常覺得驚奇。他從未遇到如此天資聰慧之人,不說他過目不忘的本事,年紀輕輕,未入世卻對政事極有獨到見解。
他閑筆的一篇《論時政疏》,他初見後可謂是頭發發麻,心神震蕩。于是,他把這篇疏文抄錄了一本,寄給摯友共同拜讀。
摯友對這篇《論時政疏》更是如獲至寶般,感歎此人對當下時政有如此清晰的認識,有如此直達本質的目光。後來得知寫出此文的人是他的學生,又年僅十四歲便高中解元,之後常常在信中詢問此子。
梁老夫子年歲漸長,對教導宋承雲已經開始力不從心了。
這日,梁老夫子收到京城的來信。
信中,摯友說願意以梁老夫子終身所求一奇書,換他将學生割愛,詢問梁老夫子意願。
梁老夫子知道,割愛自然是戲言。摯友會出其言論,是他先表明自己教導這個學生有些有心無力。
且泸州縣畢竟是個小地方,承雲這樣的學生,在這裡是鳳毛麟角。但京城裡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的人比比皆是。與鳳凰同飛,必是俊鳥,他覺得宋承雲該去京城看看。
再說,後年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他不遺餘力地想為這蛟龍騰飛再借些東風。
于是,梁老夫子把宋承雲叫來,前因後果說明之後,問他願不願提前進京,入金陵城最負盛名的清河書院,拜入王瀾伯門下。
王瀾伯何人?
——梁老夫子此生摯友,前帝師。任翰林學士之首,輔佐君王出謀劃策,典管書記,桃李滿天下,深得帝恩。
王瀾伯在信中說,他如今雖年逾古稀,可身子骨還硬朗得很,若宋承雲願意,他便收他作為最後的入室弟子。
要知道清和書院,便是皇親國戚也要憑真本事進去,能入書院,便代表着官途已經敞亮了一半。
更難得的是,王帝師這般誠意,才叫人動容。
隻是宋承雲聽後,卻沒有梁夫子預想中的那般欣喜。
宋承雲這般平靜,反而将梁老夫子襯得不那麼穩重,使得梁老夫子尴尬地撫了撫蓄了幾十年的白須。
不過,他對這個得意門生也算了解。雖為人冷淡些,可胸有溝壑,應能明白此時上京的不易與好處,除非……
于是,梁老夫子問道:“伯卿可是有什麼難處?”
宋承雲從座上起身,拱手做了個揖:“伯卿多謝夫子好意和王帝師的賞識。隻是家母纏綿病榻,家中隻有一年幼妹妹在照顧,若伯卿此時入京,恐妹妹不能周全。屆時伯卿心系家中,無法專注進學,恐讓您二老失望。”
宋承雲并不是推脫,白氏冬日裡受了寒,加上肺疾多年,這次風寒之後,一直卧床不見好轉。至今,已有數月了。
自白氏纏綿病榻後,宋承雲每隔兩三日就回一趟宅子。隻是白氏每見到他回來,反而更加憂心忡忡,唯恐自己耽誤他的學業。宋承雲無奈之下,隻好吩咐松毫回家中幫忙,每日将母親的情況告知于他。
好在有懷夕日日守在白氏身邊,侍候湯藥,陪白氏說話,把家裡料理得井井有條,讓宋承雲放心了不少。
梁老夫子聽完宋承雲一番解釋後,倒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讓他再仔細想想。
人間至德忠和孝,孝道乃人立身之本,原本梁老夫子還想着,伯卿入京,若放心不下家中親人,可帶家人一同前去。可如今他母親經不得騰挪,此事,也隻好先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