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夕見丁心蘭下定決心,也沒有多挽留,隻殷殷囑咐她一定要=來信。
可能是說了一下午的話,到了晚膳時分,懷夕罕見地十分沉默,吃得也比往日少許多。
宋承雲以為是天氣炎熱的緣故,也沒有多說什麼。
飯後,屋外餘晖依舊,兄妹二人照例在遊廊裡散步。
宋承雲走在前面,夕陽餘光肆意蓬勃,他的身影籠在金光下。
懷夕跟在後面,低着頭踩着前面人的影子。一步一步,從頭頂踩到心上。
踩到心上,就前進不得了。
前面的人轉過身來,而懷夕沒止住腳步,直直撞上剛剛踩中的位置。
宋承雲雙手扶住她的肩,穩住心不在焉的她。
此時難得涼風習習,懷夕卻如同園子裡蔫蔫的幾株月季,提不起精神。
饒是再遲鈍,宋承雲也發現她不對勁。他稍微想了一下,見楊銘的夫人前還無異樣,那就隻能是與楊夫人相關了。
“怎麼了?”他低頭問她。
“圓圓姐姐要走了。”雖然沒有挽留,但懷夕心裡其實還是很舍不得她們母女的。
宋承雲不知道前因後果,下意識問道:“去哪?”
“回她自己家啊。”懷夕仰着頭,認真地解釋:“楊大人沾花惹草,圓圓姐姐說要同他和離。”
“......”
意外之外的回答,宋承雲難得語滞。
别人的家事,他無意了解,不過說的是他熟悉的人,他又難免聯想了一下。
楊銘的為人他有所了解,不太像是妹妹說的這種.......沾花惹草的人。但真想如何,他确實不知,因此也無從評判。
而他的沉默落在懷夕眼中,便是遲疑和偏袒,她眼眸醞着些許薄怒,“哥哥要替他狡辯不成?”
稚氣未退,偏偏裝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宋承雲覺得好笑,但也知道此刻不該笑,隻是搖了搖頭。
不清楚,也不評價。
宋承雲置身事外的态度讓懷夕一時也抓不住錯處,隻好踢了踢一旁的石壁。
真是生氣,若不是楊大人朝三暮四,圓圓姐姐就不會離開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金光揉雜了暗灰色,宋承雲提步準備回去,“走吧。”
懷夕乖乖跟上他的腳步,而宋承雲将她送到院門外,便轉身欲回書房。
一路沉默的懷夕在踏入院門内後,不知想到什麼,又提出裙擺小跑出來拉住宋承雲的衣袖。
回廊下的燭火還沒有點亮,天邊墨影漸漸鋪地。
宋承雲其實在聽到後頭的腳步聲時已經放慢了腳步。
很快,淺绯色的衣袖蓋住他的,手臂上是淡淡的溫熱。
懷夕其實很少穿這般淡色的衣裳的。她青睐鵝黃、豆綠、雪藍、桃粉那樣五彩斑斓的衣飾,如同她精靈活潑的性格,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抓住别人的眼球。
但這樣素淡的顔色,穿在她身上,也充盈了滿滿的活力。
绯色衣裙襯得她瑩白小臉愈發晶瑩,如同上好的美玉,在昏暗中泛着隐隐的光澤。
她的眼眸如清晨的朝露,幹淨不染凡塵,在那樣的目光下,仿佛什麼都願意為她捧過來。
看着纏在手腕上青蔥般的纖纖玉指,宋承雲一如既往耐心等着。
懷夕低着頭猶豫了下,而後才仰起頭看他,“哥哥,你會娶親嗎?”
宋承雲的目光落在懷夕嘴角淺淺的梨渦上,手上的溫熱仿佛變得有些灼人。
妹妹時時都有很多想法,她問什麼,宋承雲都沒有覺得很意外,讓他意外的是,在妹妹清透的眼神下,他脫口而出的發問。
“你想讓我娶親嗎?”
話音剛落,他其實已經覺得這話說得不妥,他知道妹妹大約是聽了楊夫人的事情,所以臨時起了心思問他。
并沒有什麼别的深意。
他想再說些什麼,可眼前的人兒在聽到他的問題後将頭緩緩垂下,宋承雲看見她抿着唇。他知道,這是她的習慣,她認真思考問題時常常有這樣的動作。
“想。”像是強調一般,懷夕重重地點點頭,“隻要哥哥喜歡。”
說完後,她松開緊抓在手裡的半截衣袖,
全然的真心,所以連笑意也帶着真誠與笃定。
昏暗中,宋承雲從她清透幹淨的眼眸裡看到小小的自己,他默然一瞬,再看她時,聲線仍如往常清冽。
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