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宋承雲覺得煩悶,遂還是讓松毫攙着他書房小坐一會。
宋承雲看書間隙,松毫走到裡邊,簡單收拾懷夕桌上的東西,走出來時恰好看到靠近内室那把椅子上有一把玉骨折扇。
松毫有些驚奇,走過去拿起來,嘴裡忍不住嘀咕着,“三公子的折扇不是在這嗎?這麼顯眼怎麼會沒找到......”
宋承雲聽得不甚清晰,目光落到他手裡的折扇,問:“你說什麼?”
松毫隻好解釋了一遍,“早上姑娘讓我送幾位公子客棧,半路三公子折回來取扇,不過回去後說是沒找到。”他揚了揚手上的折扇,“這不是在他位子上嘛......”
“嗯...”宋承雲目光又落回他手上的書,似乎對這段插曲不甚在意。
即将入冬,屋外冷風瑟瑟地吹打窗沿,桌上的燭火輕輕躍動,幽深的眼眸也随之微微晃起了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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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一過,寒氣開始肆虐,凜冽的北風吹在臉上,針紮般地生疼。
今年金陵雪下得早,立冬不過幾天,第一場雪就紛紛揚揚下了起來。
懷夕晨醒推開窗,飄進來的雪花準準落在她額上,凍得她不自覺打了個顫。
宋承雲在家中靜養了多久,朝堂上就鬧了多久。半個月,追尊一事以皇帝全盤勝出落下帷幕,而太子也借刺殺事件,踢掉兩名内閣學士,換上自己的人。
宋承雲傷口愈合得挺好,因救駕有功,聖上親下了旨意,破例提為翰林院修撰,令他編修會典,過兩日宋承雲便回去當值了。
懷夕每年生辰,宋承雲都會提前準備好賀禮,今年亦是,賀禮早幾日就已經送給她了。
今年是一串沉香手串。
沉香素有理氣平喘之奇效,宋承雲幾費周折才尋來這串手串。
懷夕小時有心疾,發作時易心悸疼痛,白氏遍訪名醫都無果,原本還擔心她活不長,沒曾想随着她長大,心疾好似自然而然就好了。
可惜病根拔不除,懷夕偶爾還是會心悸,隻是最多喘不上氣,不至于如同小時那般疼痛到坐立難安。
不過懷夕并不知道此串得來之艱辛,隻是覺得沉香粒香氣幽雅,戴在腕間也很好看,遂十分喜歡這串手串。
按慣例,除了賀禮,每年生辰,宋承雲還要答應懷夕一個“心願”。
宋承雲雖寵懷夕,可懷夕性子跳脫,又慣是擅長蹬鼻子上臉,所以宋承雲待懷夕也不是無底線地滿足。
兩人約法三章,他不同意的事,懷夕絕對不能擅做。
雖說幾年來,這條章法幾乎形同虛設。
宋承雲很少對懷夕說不。
今年生辰懷夕倒也沒有提出什麼過分要求,隻是要宋承雲陪她去楊銘那裡聘一隻貓奴回來。
丁心蘭走之前,養了兩隻貓奴,一公一母。帶着嬌嬌金陵時,太匆忙,不便将兩隻貓都帶走,于是隻帶走了黏人些的那隻公貓。
沒曾想,他們離開不久,母貓就下了三隻小崽。懷夕本也不知道,隻是前幾日楊銘過來探望哥哥時同她閑聊提到。
這一對也着實叫人唏噓,丁心蘭走時,楊銘當然不是沒有挽留。
反而,他一反常态,十分強硬,不肯讓她們母女離開。最後,見丁心蘭軟硬不吃,執意要回,他甚至以留下嬌嬌相逼,但沒曾想惹得丁心蘭怒意更盛,連夜叫了馬車,趕回蘇甯。
楊銘悔不當初,他與表妹本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不知妻子為何這般在意,如今幾月過去,還堅持要同他和離。
若不是她走後他也将表妹連送走,恐怕嶽丈嶽母再如何替他周旋也無用。
妻子不在身邊,楊銘滿心愁苦無人訴說,也隻有在見到懷夕這位妻子私交甚好的妹妹時,偷偷洩露一絲情緒,斟酌着語氣問她丁心蘭的近況。
懷夕與丁心蘭書信不斷,對她的近況頗是了解,隻是有些是姑娘們的私密話,不能對别人說。
譬如,丁心蘭在最新的一封書信中說道,她家中有位比她小兩歲的表弟,小時候因關系親近,同吃同住好一段時間,後來表弟去了書院讀書,男女有别,兩人也漸漸生疏。
沒曾想表弟與她哥哥同一批會試,隻是沒有他們那麼出挑,被外放到蘇甯下的一個縣裡當知縣。她說,這位小時候跟在她後面流鼻涕的表弟如今出落得十分清俊......
鑒于她與楊銘算是熟識,懷夕還是挑了一些不重要的講,後來見他實在沮喪,咬咬牙,還是給他一個提醒:“你若還想着圓圓姐,何不親自去找她解釋清楚呢?若是晚了,難免有人捷足先登......”
楊銘愣了愣,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她的意思。
說完後,懷夕又有些後悔,所以楊銘再問,她便什麼都不肯說了。
楊銘在懷夕這裡多少也得到妻子的一些消息,離開之前他問懷夕:“我家的玲珑下了三隻崽子,聽心蘭說過,你說過想要養玲珑的小崽?”
“對對對,你怎麼不早說。”懷夕點頭,她可喜歡他們府裡那兩隻貓奴了。
楊銘讷了讷,更加愁上心頭。
他如何早說,他的妻子又不在身邊,若不是正好來探望她的哥哥......
兩人在書房外說了好一會話,楊銘聽到書房裡宋承雲咳嗽了一聲,忽覺有些失禮。畢竟是外男,哪有拉着人家妹妹說那麼久話的道理。于是匆匆說道:“待宋修撰好些,讓他攜你過來聘貓奴吧。”
其實他直接讓人送來也可以,但崽子有三隻,他也不知懷夕會喜歡哪隻。況且,自家夫人當初是頗莊重地準備了許多物品将玲珑聘回來的。她們女子心思細,免不得有許多他不知道的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