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雲隻能拉着她未受傷的手一遍一遍安撫。
煎藥,喂藥,煮水...所有他都親力親為。
宋承雲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日會失去懷夕,如今失而複得,卻更是戰戰兢兢。
他自小讀書,無一師傅不誇贊他靈根天成。他讀金剛經,裡頭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他不過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
很早之前,他便察覺到自己對懷夕異于兄妹的情意了。
王老太師常常誇他端正持重,可誰知道,他心裡藏了多麼荒唐背德的想法。
一開始,隻是因她的靠近而竊喜。
後來,看到她對别的男子笑,他便忍不住心頭的怨怒。
可妹妹不是他的附屬品,她是活生生一個人,她有權利決定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子,過什麼樣的日子。
對誰笑,為誰哭,統統不是他能幹涉的。
她将來會嫁給一個她心愛的男子,若是她願意生孩子,那她的孩子或許也會承襲她同樣動人的眼眸。
他隻是哥哥。
隻能是哥哥。
震驚,抗拒,無奈,接受......
他以為他可以忍受的。
他向來的修身法則說到底,就是得失相伴,順其自然。
可是沒想到,自己有一日這般執着于生死,會顫抖地,去探一個人的鼻息......
所有的堅持和告誡,所有不可言說的心思,隻要靠近她,全部不适用,通通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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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再次黯淡,濃稠的月影爬上樹梢。
高熱退了之後,懷夕又睡了半日,在三更的梆聲剛剛響過後,她的眼眸終于睜開一絲細細的縫隙。
屋内有淡淡的光亮,足夠她看清床沿閉着眼眸假寐的人。
“哥哥。”懷夕的聲音沙啞地仿佛磨過粗粝的沙。
一聲低低的呼喊,閉眼假寐的宋承雲立馬睜開了眼睛,俯身來看她。
軟骨散的藥效褪了大半,燒也退了,可因多日未進食,人還是有氣無力,但懷夕已經感覺整個人無比地精神。
精神一來,肚子便開始呱呱叫......
“坐起來?”宋承雲俯身過來,聲音很是輕柔。
懷夕點頭。
宋承雲便彎下腰,将手送到她頸下,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肩,動作輕柔将她扶坐起來。
“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宋承雲顯然也聽到她肚子的聲響,“等會再喝點粥水......”
“嗯。”
懷夕不知道三更半夜,哥哥是去哪裡端了一碗粥水回來。
總之,粥水一口一口被哥哥喂進她的嘴裡,胃立刻暖呼呼的。
五谷為氣之本,粥水一下肚,懷夕感覺自己說話都多了兩分力氣。
“這是哪?”懷夕眼睛在屋裡轉了一圈,很是簡陋的擺設,她吞下一口粥,問道。
“是羅湖城裡的一個客棧,你睡了幾日......”宋承雲把碗放回桌上,解釋道。
睡了幾日?
難怪懷夕覺得自己此刻精神無比飽滿......
那哥哥豈不是這幾日沒點卯......
看到懷夕眼裡的焦急,宋承雲立刻有所領會一般,“無妨,我是奉太子之命出的城......”
具體是什麼命,他沒有繼續說。
太子當然不是無故伸以援手,宋承雲很明白他想要什麼。
此番打着太子的旗号辦事,自然會被歸派。賢臣擇主而事,立場本來就隻有一個,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順的未來之主,即使沒有此事......
但這些無需同懷夕點明。
待懷夕搖頭不欲再吃,宋承雲便把碗收走,又拿來一塊熱毛巾,替她擦洗臉頰。
他的動作不算熟稔,懷夕微仰着頭,皺着臉任他擦拭。
不久後,門口有人輕輕敲了下門。
宋承雲走過去打開門,又端了一碗藥進來。
熱氣氤氲的藥碗,草藥味很快彌漫開來。
懷夕忽然想起被宋承林挾走時喝下的一碗碗藥,還有最後那碗......
雖有些神志不清,可她依稀記得他癫狂的模樣......
待宋承雲坐到床沿,欲喂她喝藥時,她沒忍住,幹嘔了一聲。
宋承雲也不逼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包裹着糖粉的梅餅,撿出一枚,喂到懷夕嘴邊。
酸酸甜甜的,懷夕的心思一下被轉移。
糖粉包裹着酸澀的梅子,酸酸甜甜讓懷夕忍不住眯起了眸子。
見宋承雲一直盯着她,懷夕以為他也想吃,,從他掌心那包梅餅裡撿了一顆,作勢要喂他。
可剛擡起手,又想起哥哥不喜歡這樣的行為,剛想作罷。
梅餅還沒放下,宋承雲的臉就送過來,蹭過她手指尖......
懷夕看着哥哥把她指間的梅餅咬走......雖然沒碰到她,但她的手還是忍不住微微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