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秋看華舒的眼神帶了些同情,随即她彎了腰,将掉在床尾的,屬于清靈的人頭撿起,遞到華舒跟前。
華舒被她突然而來的動作吓到,趕忙拿雙手遮住眼。
江予秋提醒道:“你好好看看這人頭,看看有沒有哪裡奇怪。”
華舒咽了咽口水,半信半疑地将手拿下,心中猶豫好半會兒,才大着膽子去看清靈的頭顱。
清靈的雙眼瞪得十分圓,似乎下一秒就會掉出眼眶,嘴也大張着,顯然是臨死時受到了十足的驚吓。
這并沒什麼奇怪。
華舒的視線往下,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她為什麼沒有流血?”
脖子被砍斷的人總會血如泉湧,血濺到幾米開外都是常事,但清靈腦袋傷口處,卻異常幹淨,不要說濺血了,連一滴血珠的痕迹都沒有。
江予秋對上華舒探究的視線,解釋道:
“因為——”
“我跟她都是死人,還是死了很多年的人。”
江予秋伸手撫摸上自己的脖頸,“這是用傀儡術打造的身軀,它并不屬于我,但我卻再次活過來,還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
華舒短時間内接收的信息實在太多,她分不清江予秋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隻能一味地保持沉默。
江予秋把她的沉默看在眼裡,繼續問道:“小姑娘,你覺得這世上是活人多,還是死人多?”
華舒愕然。
江予秋還在笑,“就算你覺得活人多,那再多殺幾個、幾千個、幾萬個呢?活人會死,死人可不會,到那時候,你還覺得活人多嗎?用有限的活人去抗衡無盡的死人,你覺得,你們勝算如何?”
華舒聲音發緊,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江予秋,逼問道:“既然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樣,你又為什麼要跟我合作?”
江予秋的臉上出現瞬間的自嘲,然而正如雨珠落入江海,很快消失不見,她說:“别看我現在這副模樣,從前的我,可是個很善良的人呢。”
華舒不信:“難道就因為這個,你就要跟我合作?”
江予秋搖頭:“當然不是,我隻是想去見一個人,但我怕那個人在我見到他之前就死了,所以才會跟你們合作。”
她從床上站起身,凝視着自己的一雙手:“活過來之後的一段時間,因為沒有記憶,我殺過很多人,也許老天爺看不過眼,将我的記憶還給了我,讓我日日痛苦。雖然你也許不信,但我确确實實是想要彌補些什麼。”
江予秋告訴她:“玄靈島四周布着陣法,埋下去的神女都是純陰體質,她們帶着怨恨跟驚恐死去,能夠最大程度地吸引貪食的惡鬼,而怨鬼被陣法困住,會再次複生,失去所有記憶,成為聽話而又得力的手下。”
“而我,就是那個最兇惡的鬼。”
華舒聽得一愣一愣,想着要是周玉煙在這兒,就能很快地明白江予秋到底在說什麼。
“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我确實需要你的幫助,”江予秋繼續說:“你是禦獸宗的弟子,當然知道宗門口有護宗結界,邪靈鬼祟輕易不得入,沒有你,我很難見到我想見的人。”
江予秋把清靈的頭從床上拿下來,拎在手裡,驚怖滿面的頭顱與她實在不相配,“作為誠意的見面禮,我拿來了,要不要合作,你自己決定。”
說完,她就把清靈的頭顱放到桌上,跟盛着水的茶壺放在一起,兩者大小相差無幾,越看越詭異。
華舒目送着她走遠,看着不遠處擺着的茶壺與頭顱,心中生出無限的惡心感,但在江予秋臨走之際,她還是強忍下不适感,問道:“你想見的人究竟是誰?”
江予秋的步子微頓,留下了輕輕的一句話。
她走後,房内一度安靜,然而華舒再也無法睡着,是個人經曆剛才的心驚肉跳,恐怕都難以安眠。
華舒很想問問周玉煙她到底該怎麼做,然而周玉煙并不在她身邊,她身邊唯一能說得上話的隻有蕭煥。
但她對蕭煥并不抱有什麼期待,畢竟他輕而易舉地就被她拿捏住,顯然不是什麼上得台面的妖獸。
不過華舒不想跟蕭煥說話,并不代表蕭煥不想,它從華舒的袖口裡鑽出來,遊動到華舒枕邊,盤起身子,說道:“你打算跟那個女人合作嗎?”
華舒神情恹恹,“不知道。”
她現在心裡很亂,隻想盡快把這些事告訴周玉煙。
華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轉,越轉越覺得頭疼,“她要見天辰宗上一任宗主,我到哪兒找去,我連老宗主的名字都不知道。”
蕭煥吃驚:“你作為天辰宗的弟子,連老宗主叫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這也怨不得華舒,畢竟她長年累月地待在煉藥居,除了煉藥基本不問世間事,哪兒有閑心思關心幾百年前的宗主叫什麼名字。
不過作為天辰宗弟子,不知道老宗主的名諱,确實有些離譜,但華舒不願意在蕭煥面前敗下陣來,嗆回去:“我不知道,難道你就知道了?”
作為他這一生為數不多赢過他的人,蕭煥還真知道老宗主的名諱。
華舒用力瞪他,“那你倒是說啊,老宗主叫什麼。”
蕭煥想都不想就答:
“他叫師淨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