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能夠在走路,說話,做事的時候,讓高腳杯不再晃動,才基本算是成了。整個木闆長一尺,幾乎前後長度平均。之後,會在木闆的前側和後側,墜上珠簾。那珠簾距離臉很近,就必須要保持好自己的動作,否則前後的珠簾會砸到臉和砸到後腦。要練得無論做什麼都能是個四平八穩的狀态,才能将這些東西撤去。那個時候,從早上醒來梳洗之後就要戴着,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能摘下,幾乎天天臉都是腫的。脖子也很酸,甚至疼。那五塊木闆一點也不輕。大緻恐怕相當于三部《黃帝内經》的重量。再加上一個高腳杯,确實有夠受的。儀态一事,就是這樣,禮儀老師會想盡辦法去各種給你雕琢,直到把你身上的所有毛病給你像剔除魚刺一樣給挑個幹淨才行。針對儀态的各種訓練,事實上就是讓你的身子裡繃着一股勁兒。還是時時刻刻的繃着,這樣才能一直保持。”
眼睫輕顫:“其實...有些時候,我甚至還感謝師父帶我去了昆侖山。如此,我便有了很多可以偷懶的時候。否則,要是仍舊呆在‘幽篁軒’,我恐怕真的得在深夜裡以淚洗面了。”
嘴角帶笑:“我...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被這些條條框框裝在一個嚴絲合縫的盒子裡。是你的陪伴,是你的潇灑恣意,讓我逐漸将那個盒子從内部打破。事實上,我幾乎想象不到,我還有能夠睡懶覺的時候。也想象不到和你一同倒在床上嬉鬧的時候。那些東西,根深蒂固,塑造了最完美的花瓶。與此同時,也塑造了沒有靈魂的人。是你給了我真正的靈魂。”
夢羽的喉結滾動了兩下,身子一下松弛了下來,後腰幾乎與椅子的靠背嚴絲合縫:“你說得對,我就是那種知道規矩,但卻從來不想遵守規矩的人。在規矩甚嚴的家庭裡,也活不下來。這般模樣,打從心底裡都不認同,怎麼可能會讓接受禮節的人覺得誠心?不招來殺身之禍,才是怪事。”
目光堅定:“但我仍舊覺得,這是對人天性的束縛。這對人不好。我也不會去遵循。人生于天地之間,既然天帝賜予了人智慧,那麼人就應該利用這種智慧去開拓更多的領域,創造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活在這麼一個框子裡。如此,人生還有意思嗎?”
聽聞天帝二字,琴江的眼底流過一絲幽冥之氣。
但面上卻是柔和道:“你說的對~”
稍稍指了指窗外:“好了~我們也别閑聊了~這盒子裡的東西都還沒有檢視完呢~瞧這模樣,這麼複雜的,我們還是應該提前做好準備。否則,要是誤了吉時,就真要做祭品了~”
夢羽按住扶手,站起身來,斜睨了琴江一眼:“什麼吉時?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出嫁呢!”
琴江彎了眉眼:“我可不會出嫁,我隻會娶~”
言罷,還給夢羽飛過去一個暗示的小眼神兒。
夢羽微微一瞪。
某人立刻收斂。
夢羽沒好氣地抽抽鼻子,又繼續往盒子裡看去。
此時,靜靜躺在盒子裡的,就是蔽膝了。
夢羽拿住蔽膝的一頭,往上一拉。
很快,蔽膝就全部展開在夢羽面前。
跟“蘇梓芩”平時用的形制是差不多的,但精緻了很多。
也沒瞧出什麼新奇的,夢羽順手就把蔽膝遞給了琴江。
琴江拿過一看,也沒看出什麼來,便直接挂在了衣架上。
蔽膝之下,壓着的是兩條紳。
金絲繡竹葉青蛇紋飾。
竹葉青蛇的眼睛則是陶瓷燒造而成,直接刺繡上去。
也十分的精緻。
隻是這紳,卻不是絲質的,而是紗制的,還比較厚實,但卻不影響那種半透明的狀态。
顔色比墨綠色更深,接近黑色。
夢羽有點嘴角抽搐地拿出兩條紳,遞給琴江。
琴江在見到這兩條紳的時候,卻并不意外。
直接接過,就拿去挂着了。
紳之下,是一件交領的背心。
紗制。
純白色。
雖然不透明,但若是穿上身,應該還是能夠隐約看得見人的皮膚顔色。
夢羽瞅着這個背心,眨了眨眼,暫且沒動手。
已經将紳挂好的琴江折返,看見盒子裡的這個背心,沒麻煩夢羽,直接拿了起來,前去衣架邊挂上,順帶開口解釋道:“不要覺得奇怪,這種背心其實是汗衫。禮服一般都比較複雜,布料又多又重,加之刺繡,玉飾等等,就更重。人穿上之後,稍稍一動,就容易出汗。而禮服的穿脫也不易,所以就有了這種汗衫。這種汗衫在織造的時候,往裡面加了特制的絲線,人的汗一旦浸上去,立刻就有涼意反饋回來。且在織造的時候,盡量透氣,幫助人調整溫度。同時,這種做汗衫的布料也會很吸汗,不會讓人覺得黏膩。最後自然是幫着那些小厮節省打理禮服的時間。禮服所用的布料都比較珍貴,也比較嬌氣。每穿一次都要清洗。若是人的汗過多的積存在禮服上,不僅僅布料會受到汗的侵襲,且也更加難以打理。若有了汗衫的隔離,則正經的汗液就會存續在汗衫上,而往外層衣服透出的則相當于經過過濾的汗液。如此,對禮服的嬌貴面料也友好些,好打理一些。我們這些道行高深的修道者都寒暑不侵,遂你以往也沒有在我的道服和禮服裡見過這種東西。”
夢羽的嘴角抽了抽:“這可真是用心良苦~”
轉過身來的琴江,小小白了夢羽一眼:“就你話多~”
夢羽耷拉下腦袋,來看看究竟還有什麼能夠刷新他的認知。
此刻,盒子裡的東西幾乎都被拿完了。
夢羽扒拉了一下,剩了兩條褲子。
都是長褲。
一條和方才琴江所說的那件汗衫的料子應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