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末,雲沉睡眼惺忪趕到平遂峰,把沉重的身體往太師椅一摔:“這個時辰,你最好有什麼捅破天的事。”
江熠淡道:“那隻母蟲又發作了。”
雲沉稀疏的睡意徹底散了個幹淨:“何時的事?照安呢?不是有龍魂鎖嗎?”
江熠道:“方才的事,他進幻境了,暫時沒有問題,至于龍魂鎖,我本意是等大比後再給他,但眼下母蟲一擊不中必然有所防備,我擔心現在給他會适得其反。”
雲沉問:“照安還不知道?”
江熠沒答,算是默認,雲沉歎道:“什麼适得其反,無非就是母蟲受驚反抗會傷到照安,你不是準備等到能拔除的時候再告訴他吧?”
“有害無利之事,他不必知道。”
“可你能保證每次發作你都在他身邊麼?”雲沉皺起眉,不太贊同,“胎中養出的蠱盅,心脈與母蟲相連,不知道就是毫無防備,萬一下次趕上你我都不在他身邊……”
沒有防備最容易被擊潰,雲沉沒有說下去,江熠指腹抵上太陽穴,低低應了一聲。
雲沉道:“照安既然至今沒有喪失神智,你總要相信他有那個能力壓制得住母蟲,縱然過程難捱一些,時岓,這不是心疼的時候,照安一旦在你我之外失控,危險的就是整個仙門。你告訴他,萬一……我們也好及時應對。”
“我知道。”江熠眉心微蹙,嗓音平穩,“可承林,我不會賭。”
季照安體内有那隻母蟲,就随時都有可能徹底變成一個蠱盅,面對一個失智的蠱盅要做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江熠少年成名,前無古人的天之驕子,即便經過世事大浪淘沙的沉澱,骨子裡也還是有一股我行我素的孤傲在,他要的根本就不是季照安失智後的及時應對,他要的是一個正常的季照安,誰能占領季照安的心神高地,隻有他能說了算。
他不會将掌控這件事的機會交出去,哪怕是季照安本人。
“從始至終,我都沒打算告訴他。”
被煞氣拉扯的元神安定下來,江熠略顯僵硬的脊背松緩些許,他垂下手平靜道:“我會盡快找機會讓他煉化龍魂鎖,至少能保他在入煉虛前無恙。”
雲沉神色凝重:“那煉虛後呢?你若當真有了萬全的打算,也不會在這個時辰叫我。”
江熠坦然承認:“是,我擔心這幾日他心神不穩,會被魔修察覺,叫你來是為兩件事。”
雲沉心底湧起不詳的預感,他往後仰了仰,卻沒能躲開江熠的目光:“其一,照安需要你幫我照看一段時日,不能讓魔修發現他;其二,項子石那邊我要先動手。”
雲沉:“你想清楚了?這可不是先發制人,你先動手,不論項居澤是不是被項子石奪舍,落人話柄的都是安和宗。”
江熠:“這點無需擔憂,我自有辦法。”
“好,你有法子,”雲沉頭疼之餘還不忘自己出的苦力,“那法陣是我布的,怎麼人也要我看着?照安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驚動那隻蟲了?怎麼回事?”
話問到點子上了,江熠沉默少頃:“此事說來話長……”
雲沉:“你長話短說的本事有的是。”
江熠:“……”
多年好友,江熠是懶得答還是刻意回避,雲沉還是能看出來的,他饒有興緻催促道:“你不說原因我怎麼避開?萬一正撞上去了沒能把人扯回來,我大義滅親後自戕謝罪給你看?”
這話有理有據,江熠平心靜氣收回目光:“不要同他提我。”
雲沉怔了一下:“他知道身世了?”
“沒有。”
江熠說完,才發現自己竟漏了這事,他不僅是季照安的師父,還是殺了他父母的仇人,而今季照安對他生出别樣的心思,得知真相後又該怎麼面對自己?
感情空白如江熠少有地感到棘手,如果源頭不是因為那次神交,那季照安的心思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時岓、時岓?”
江熠回神,擡眼看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