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瓊也看到了黃裙少女。她眨眨眼睛：“你就是她們說的那個日本人？”

年輕男人聳肩，不置可否：“還能走嗎？”

毓瓊跺了跺有些發麻的雙腳，點頭，有些鬼鬼祟祟的低聲回答：“可以。我們從哪裡走？”

男人卻揚了揚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從大門走啊。堂堂正正的。”

毓瓊：“……什麼？”

她還沒明白，他帶着一個應該被關起來的自己要如何堂堂正正地從正門出去，年輕男人已經拉着她繞過還在咳嗽的黃裙少女，快步下樓。

而等邁下最後一節台階時，毓瓊這才深刻理解了，什麼叫“堂堂正正從正門走”。

現在已經沒有人顧得上管他們了。

片刻之前還是裝飾典雅、衣香鬓影的一樓大廳，現在已經一片狼藉。各種精美的裝飾物被扔的到處都是，華麗的帶着藍色珠光的窗簾胡亂堆在牆角，上面還留着一排不知道是誰的鞋印子。地上到處都是破碎的玻璃和鏡子，牆上的畫作也隻剩了一角的一顆釘子，懸在半空搖搖欲墜，終于還是撐不住了，“砰”的一聲砸了下來，在角桌桌面上磕出一個明顯的凹洞。

從一樓大廳和二樓、三樓的房間裡，慌亂奔出不少人。姑娘們抛卻了優雅，男人們也不再衣冠楚楚，甚至還有好幾個衣衫不整的，此刻卻也顧不上什麼，一窩蜂朝着大門口沖去。

“走。”

年輕男人拉着毓瓊，兩人彙入了人流，跟着大家一起擠出了那道墨藍色大門。

估計是因着那個長衫男人不在，這個自稱“三爺”的年輕男人沒了管束，終于發揮了一把紳士精神，陪着走在毓瓊身邊，說要将她送回客店。

夜風清涼，街道上間或飄來櫻花的清香，英俊的男人和美貌的少女并肩而行，踏着石闆路，走過簡約典雅的立柱和線條繁複的拱形門，畫面美好的像是一幅色彩絢麗的油畫。

隻除了……

毓瓊忍無可忍地将身邊男人推開一些：“這位三爺，你能不能不要靠着我走？你沒骨頭嗎？”

毓瓊對天發誓，她本來是真的想對這個恩人态度好一些的，但他實在是太聒噪了，嘴巴沒有一刻安靜，走路又懶懶散散、歪歪扭扭的，一會兒偏到這邊，一會兒又偏到那邊，實在是太煩人了。

“哦。”男人聊勝于無地直了直身子，下一刻就似乎賭氣般，忽然停下了腳步。

毓瓊回過頭，無奈看着他：“又怎麼了？”

男人對她勾起唇角，露了個無辜的笑容出來，指指前方：“到了。”

毓瓊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待看到奧射王宮客店那标志性的尖頂塔樓時，幾乎要激動到熱淚盈眶。

她用盡全身力氣壓抑住自己想拔腿就跑的心，對着男人鄭重行禮：“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這是我的一點謝意，請你一定收下。”

男人懶洋洋掃了毓瓊手裡的銀币一眼，将重心從左腿換到右腿：“就這樣感謝我？”

毓瓊頓了一下，急忙解釋：“這是我身上全部的錢了，你不要嫌少……”

“的确不多，而且，兩個人分就更不多了。”男人從毓瓊手裡接過錢币，随手上下抛扔着，“我還有一個朋友的，你忘了？”

他在身上比比劃劃：“穿長衫那個。”

提到那個人，毓瓊立刻就想到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就生氣。

“他恐怕沒做什麼吧？”

毓瓊嘴比腦子快，脫口而出後就立刻後悔了，懊惱地咬了咬唇，很有些自暴自棄地：“我不管了，你想給誰分給誰分，都随你心意。今天真是多謝了，下次有機會，我再補給你。”

說罷，又行一禮，轉身就要走。

卻被人拉住了。男人将那些銀币塞回毓瓊手心，一隻手插入褲兜，另一隻手無所謂地揮了揮，“給一半算怎麼個事兒？回吧。下次我心情不好了，再來找你要這個人情。”

目送着毓瓊的身影消失在客店的旋轉門後，他卻沒走，而是斜斜靠在街邊，懶洋洋地道：“人已經走了，出來吧。”

街角的陰影處，緩緩出現一個颀長挺拔的身影。

姚家的小三爺視線在好友有些淩亂的西裝上轉了個圈，又看了看他右臂處暈開的一團暗紅，忽地搖頭笑出了聲：

“還日本人……你會打架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