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如此極緻的風景。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他給自己找補。
這種鬼鬼祟祟的行徑他此生第一次擁有,他怕她突然醒過來,抓住他奚落一頓,于是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怕驚醒她。
“梁峪甯,您真是太龌龊了!”梁峪甯甚至想到葉蘭绡會這樣罵他。
但葉蘭绡沒有醒,眉頭緊鎖,像是在抗争着什麼。
梁峪甯慌了,幸好急救車已經到了樓下。
梁家的家庭醫生看着這個陌生面孔的小女孩,以為梁峪甯換了新女友,這種事是常有的。
醫生把葉蘭绡推上了車,給她吸上了氧氣,轉頭對梁峪甯說:“這是嚴重的過敏性休克,恐怕現在内髒都水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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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蘭绡睜開眼睛,似乎是一間寬敞的病房。
“你醒了?”班主任白老師疲倦的聲音傳來。
葉蘭绡想說話,卻發現喉嚨像吞了刀片,痛得說不出話。
“先别說話。”白老師忙說。
葉蘭绡還是掙紮着要說,白老師俯身去聽,隻聽見她說:“不要給給……我家裡……打電話。”
白老師說:“怎麼會不打?昨晚就打了。孩子的健康和安全不僅是學校的責任,還是家長的責任!”
葉蘭绡心塞到閉上眼睛。
不過白老師也明白葉蘭绡的忌諱,這個孩子沒有爸爸媽媽,也沒有爺爺奶奶,唯一的親人是一個90歲高齡的太奶奶。老人家一般經不住事。
白老師正講着他的“健康經”,梁峪甯拿着飯盒走了進來。
白老師和梁峪甯眼神接觸了那麼一瞬,白老師便對葉蘭绡說:“好好養病,早日回校,同學們都惦記着你。”
葉蘭绡終于從梁峪甯這裡知道了昨天的詳細情況:
她在梁峪甯的浴室裡使用的沐浴産品中含有大量的白桃、杏仁等薔薇科植物成分,而且浴室裡的空氣清新劑中也含有薔薇科植物成分,這引發了她的過敏性休克,随之而來的是呼吸道紅腫。
梁峪甯一項一項說着她的病症,葉蘭绡心不在焉的。
“醫生搶救了你6個小時,你知道嗎?”梁峪甯心有戚戚地說。
葉蘭绡喝着牛排湯,嗓子終于潤了起來。
“為什麼沐浴露中有薔薇科植物成分,我看了配料表,明明沒有。”
“那個沐浴露是别人送的,說是中醫世家的獨家配方,私人手作,瓶子是套用的。”梁峪甯艱難地說。
葉蘭绡終于承認,她和S國A市的一切都八字帶沖。
先是一下車滿坑滿谷的薔薇花,然後是糟心又莫名其妙的同學,再是這個假配料表的三無産品沐浴露。
“我會對你這次的過敏負責的。”梁峪甯萬分歉疚地說。
葉蘭绡回複到冷淡的小學究狀态:“您不用負什麼責,保持适度的距離就好,我甯願自己不認識您,永遠不認識。”
梁峪甯臉上閃過一絲狼狽,推開門走出去。
葉蘭绡喝完湯後,便打了個視頻電話。
接電話的是葉灼灼,她是葉蘭绡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遠房親戚,智商隻有8歲。因為她是個石女,沒有嫁人的價值,被家人抛棄,葉蘭绡的太太(太奶奶)收養了她,在葉蘭绡不在的日子裡,一老一少互相陪伴照應。
“灼灼,太太在家嗎?”葉蘭绡問。
“太太要出門找你呢。”灼灼天真地說。
葉蘭绡眼淚刷得流下來:“快去阻止她,我沒事,我很好,讓她不要出門。”
灼灼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還是知道太太身體不好的,她諾諾點頭:“好的!好的!”起身去追太太。
手機鏡頭在晃,出現了太太圍着一條厚厚綠色抹額的臉,葉蘭绡擦幹眼淚,眉目舒朗,無一郁色。
“太太,我很好。”她說。
太太把頭湊近手機,笑了:“是不錯。”
“快回家去,不要擔心我,我隻是老毛病犯了,有點花粉過敏。”
老太太拄着拐杖,葉蘭绡細細給她講述學校的功課是多麼有趣,老師是如何知識淵博,哄着老太太慢悠悠回了家。
梁峪甯站在病房門外看着這一幕,仿佛窺探到這世界上無人領受的戀戀風景,心中湧起一絲半縷酸澀。
他說不上來這是為什麼,這種感受于他太過陌生了。他并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