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慈微笑着又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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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慈還沒到第二天早上就被救護車接走了,因為邵峋提前清醒了過來。
看着床上人事不知的方知慈,他似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殘忍和瘋狂。
他背起方知慈往門口走去,第一次發現原來内宅這個點的門是從外面被鎖住的。
他仿佛做了很久很久的夢,從十五歲那年就開始陷入到夢中,過起了雙重甚至是多重的生活。
此時,他終于睜開了眼睛,看見了生命中許許多多的第一次。
他打了個電話,一行人匆匆破門而入,不一會兒,救護車也來了。
簡安博匆匆披衣服起來,頑固地與醫護人員對抗:“不能把車開到夕園内宅,會壞了祖宗的規矩!”内宅在古代連皇帝都不能輕易踏足,怎麼會容許救護車進入?
其他族中的長老也紛紛站出來勸阻。
邵峋冷着一張臉,無視旁人的言語,吩咐救護車一直往裡開。
這下也無人敢阻攔了,邵峋一直代表着邵家最高的意志。
方知慈因為得到了有效救治而脫離了危險,隻需要修養幾周便能出院了。
葉蘭绡得知這個消息,大大舒了一口氣。
方知慈養病期間,在夕園的地位節節攀升,她被升職為邵峋的專職助理,并且,她的後人世世代代都能當家主的助理。
夕園許多人都去探望了她,這令方知慈對夕園的歸屬感更強烈了,“生是邵家的人,死是邵家的鬼!”他們肝膽相照地說。
葉蘭绡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不知眼下的場景究竟是好是壞。
葉蘭绡在夕園也被安排了一個差事,是個馬戶,專門替邵峋養馬的。
當葉蘭绡又一次拿着鐵鍬将馬糞從地上刮起時,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我的後代以後也要世世代代在這裡鏟馬糞?
教她養馬的是個鳏夫,年輕時結過一次婚,沒有留下孩子,也沒有再娶的打算,于是便執着地要收葉蘭绡為幹女兒。
“你給我養老,我教你養馬,讓你能在夕園立足”,王鳏夫又一次說。
葉蘭绡卻總是沉默着拒絕,她不能生硬地說“我有自己的父母親人,并不需要一個幹爹”,怕傷了這老鳏夫的心。
久而久之,王鳏夫也對教她養馬的事不甚上心了。
——這其實正合葉蘭绡的意,她對養馬提不起一點熱情。
日子在一天天過去,有一天葉蘭绡打開日曆,看見上面顯示着10月1日,她心下萬分驚慌,她的同學們都去上學了吧,隻有她,被關在這處四角的高牆之内。
三年,她給自己設置了一個期限,她在三年之内一定要走出夕園——因為鹿央大學隻給學生保留三年的學籍。
她又一次去醫院探望方知慈,遇到方知慈已經在和管家商量改姓了。葉蘭绡不得不佩服方知慈融入邵家那驚人的速度。
“我要姓邵”,方知慈對老管家說。
老管家戴着老花鏡,眯縫着眼睛看着手中的老黃曆,似乎在挑選一個良辰吉日:“姓‘邵’好啊,家生子都姓‘邵’,你是邵家的功臣,當然得姓‘邵’。”
“隻是名兒還叫‘知慈’嗎?”老管家問。
“是的,我喜歡‘知慈’這個名字。”方知慈說。
“那好,本月初九剛好是你出院的日子,那一天我們會為你接風洗塵,順便向衆人宣布你的新姓名,屆時,你的新名字也會錄入到邵家專屬的管理系統中。”老管家在老黃曆上畫了個圈圈。
葉蘭绡生疏地向老管家點了點頭,待老管家走後,便試探着問馬上要改名成邵知慈的方知慈:“你覺得,貿然加入邵家是一件好事嗎?”
方知慈說:“怎麼不好了,我在金櫻女子監獄多少次望見過夕園的繁華,那時候我想,要是我有一天也能在那裡立足就好了,多少人想成為邵家人而不得,而我挨了一頓揍就辦到了,嘿,真是打得好打得妙!”
葉蘭绡說:“那你也得有點危機意識啊,比如你知道了邵家的準入機制,但你也得知道邵家的準出機制啊!”
“準出機制”才是葉蘭绡此行的目的,她迫切想知道如何脫離邵家,回複到以前的生活。
方知慈卻瞪着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天堂難道真的會有天使想下到地獄去體驗世間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