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裡忽然有了光,輕聲問:“你是從京城來的?”
以夙颔首,她踟蹰少許,還是走上前去将門打開道:“對不起,他不在,我不能讓你進屋子裡,隻能委屈你在屋檐下避一避雨了。”
“多謝。”
他來到屋檐下,眼睫還凝着雨珠,随着眨眼像淚水一樣滑落,她這才發覺他凍得臉色蒼白,嘴唇發青,急忙去屋裡取了手巾,又到廚房給他暖了一碗熱湯。
以夙道:“勞煩姑娘了。”
忙了半晌,他們倆隔着段距離,一齊站在屋檐下看雨,不知看了多久,她才問道:“京城近來可還太平?”
“還算太平,隻是……敬國公府不大安甯,在尋那位失蹤的郡主,已有好幾個月了。”
她沒有接話,隻是微微點頭,兩人又陷入沉默。以夙看到她發髻上點綴的玉鈴铛,笑着問道:“這鈴铛很襯姑娘,是他送給你的?”
她愣了一瞬,用手摸了摸玉鈴铛,羞怯着再次點點頭。
以夙收回目光,神情有些許落寞,盯着手裡的碗看了良久,然後将碗輕輕放下,朝外望去道:“雨勢見小,在下還急着趕路,便不叨擾姑娘了。”
不等她回話,他便走進雨裡,她在屋檐下望着他的身影,關切道:“多謝公子方才告知,還請路上慢些。”
以夙腳步一頓,在雨幕中回首,深深地望着她,雖然在笑,眼神卻藏着幾分悲涼,喃喃道:“你不必如此的……”
她看着他,有些擔憂,有些不解。
他臨走前,從懷中取出一物,挂在了大門旁的籬笆上,道:“此物贈與姑娘,可保平安,多謝姑娘收留,還望今後有緣能夠再會。”
他望着她的目光,既有不忍,也有難舍。
他走後,她走到門口,取下挂在籬笆上的那枚姻緣結,凝望片刻,用拇指輕柔地撫了撫。
我在夢裡看着這一切,很想皺一皺眉頭。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再睜眼時,屋外仍是一片黑暗,唯有雨聲作響。我醒得很不爽快,幾乎像是被趕出來的,夢中看到以夙那樣的眼神,心裡不免郁結,便跳下房梁,輕手輕腳地倒了杯茶喝。
我側過頭看,以夙似乎還在睡,可雨夜根本見不到月光,我又怕點燈會晃醒他,便用仙術捏了幾星螢光繞在我身旁。我走上前,坐到了床邊,他這會平躺着,仍然安靜地阖着眼。
他若是此刻睜開眼,應該會一邊眯着眼笑,一邊打趣我道:“二哥半夜不睡覺,竟來偷看我,也太居心不良了~”
我輕輕道:“靈君,你醒着麼?”
我聽見自己聲音喑啞,等了少許,他沒有回應。我緩緩蜷起手指,試探着輕觸他的側臉,他輕緩地呼吸着,什麼都不知道。
夢中的情景曆曆在目,我從未見過他那副神情,不禁低聲道:“以夙……你為什麼難過?”
這個我毫無印象的夢,到底是所謂的預知夢,還是——
我雙目一凜,兩道幽魂從勾魂鑽出,倏然穿牆向外撲去,窗邊的影子頓時破碎,如煙消散,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九音九月飄遊回來,圍繞在我身邊,對視一眼,沖我搖了搖頭。
窗外沒人?這怎麼可能?
我一揮手,她倆便鑽回勾魂,我瞬移至屋外,漆黑的夜裡隻有濛濛細雨聲,并無異樣。我又躍上屋頂,道觀後的山林幽暗,被一片霧色遮掩。
我斂目細聽,那片林子裡隐約有什麼動靜,給屋子畫道仙障後,我瞬身到林邊的一棵雪松上,黑暗中似乎有人影在動,難道是剛才逃掉的那個人?
我視線緊鎖,握住鴻運,在适應夜色後,那道人影逐漸清晰了起來,他走了兩步,正好暴露在針葉之外,身穿淺湖雲錦衫,頭發利落束起,舉手投足有幾分華貴之氣,竟有些眼熟。
他渾身有些潮濕,不像是剛來的,此時正站在幾叢紫菀花當中,望着腳下的什麼東西。我微微皺眉,想看得再清楚些,那人忽然側了側身,一張俊俏的面容映入眼簾。
我握着刀的手舒然一松。
他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