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飛回的元君廟,大片邪屍的殘骸竟消失得幹幹淨淨,彌師不愧是弦池的愛徒,行動之快如風卷殘雲一般,若不是血迹難以清理,我還真當昨夜做了場夢。
我左看右看,沒有看到彌師的身影。
以夙依言将元君廟翻新,此時正在廟裡支着腦袋休憩,牆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竹筐,蓋着兩塊紅麻布,掀開一看,皆是食物,核桃玉米居多,其餘是蔬果餅面。
花月靈也沒找到花顔,就去給墨念上了三炷香,沒燃一半花顔便拎着一個小竹籃回來了,花月靈上前一看,是一籃剛出土還沾着濕潤秋泥的水蘿蔔。
據花顔說,一大早有膽子大的村民來打聽消息,看邪祟除了,立刻回去報信,張叔得知後激動極了,跑遍整個村非要每家每戶都送些東西來感謝,以夙覺得新鮮,彌師又不管,花顔十分為難,擔心滿地屍塊會吓到别人,隻好親自去拿。
花顔道:“都是村民的心意,可我們又吃不完,都是雨淋日炙才結出來的莊稼,不好都糟蹋了。”
“哈哈,這還不簡單!”花月靈從籃子裡撈起一根水蘿蔔,拂去泥土,咔嚓啃了一口道:“我們留些錢在此處,這些菜能吃的就吃,吃不完的轉手賣給城裡酒肆客棧什麼的,也不浪費。”
雖是仙門貴女,倒也爽快大方。
我問道:“可有見到彌師去了何處?”
花顔哦了一聲:“我看見彌師前輩跟着一位沒見過的壯士走了,還說等前輩回來後就去東面的林子找他,他有要事相商。”
沒見過的壯士?不是村裡的人,難道是哪位仙友前來探望?
我托花顔照看以夙,又讓花月靈挑些供果奉上,自己前往了東面林子。
我到時,彌師正與對方交談,果真如花顔所說,那人稱得上是彪形大漢,即使佝偻着身子,在彌師面前也俨然是座肉山。
此人模樣似妖魔,綠面獠牙,裸足長爪,身穿紅甲,腰裹皮草,神情頹喪地坐在地上,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但被那黑黢黢的眼珠一掃,我竟有點發怵。
見我到來,彌師立刻笑吟吟介紹:“你可算來了,古青兄,這便是在下方才提到的月和仙君,此番你該謝她。”
這位叫古青的大漢立刻望向我,眼神充滿感激:“原來是仙君!仙君鎮妖誅邪,救甸川于危難,小神古青在此多謝了。”
他拖着龐然身體行禮,一時地震連連,我腳底有些發麻,看了眼彌師,他隻笑着回看我。
我道:“兄台是此地山神?”
古青道:“正是。”
彌師補充道:“那堆屍山便是托他一齊收拾了,我擔心經閻羅所控的邪屍處理不善會出纰漏,所以讓花顔公子遞個話,一同在這裡等你。”
古青說,他原本是壽原山東曜元君座下的一方山神,三年前因夜清觀建成,元君廟逐漸荒廢,司夜娘娘魔像屢受香火,甸川一帶邪氣大盛,生出魔障隔絕外界,繼而引來玉狐作祟,食村人幼童,他的力量也被一時壓制。
沒過不久,有人持索命攜兇屍到來,刨墳挖屍、戕害過客,将死者化為邪祟,奈何元君廟已破,凡界與天庭之間時序有差,古青無法禀報墨念,夜清觀妖道便趁山神式微,将他鎮壓在道觀之下。
他感動道,多虧幾位真仙下凡,一掃兇屍邪祟,破魔像祛瘴氣,趕跑了那些人,他這才得以重見天日。
彌師聽完,不禁皺眉道:“古青兄乃一方山神,區區兩個凡人道士如何能鎮壓了你?莫不是背後有人相助?”
古青歎道:“真仙洞察秋毫,說的極是。那夜裡尖笑的人,喚作笑面夜叉,正邪兩道都有傳聞,便是有他與那兇屍做幫手,小神雙拳難敵四手,一時疏忽才中了他們的圈套……”
果然,那兩名妖道是他的手下,許是沒能及時從我手中讨回勾魂,這才被他所殺。
看來閻羅丢失一案,必是無憂道的手筆。
隻是沒想到此人竟這麼厲害。
我道:“正邪兩道既有傳聞,兄台可知這笑面夜叉的來曆?”
古青面露難色:“小神不知,隻知其诨号,還請仙君恕罪……小神本以為他是哪路邪修,卻不想他不止曉得邪術,竟連仙門路數也使得,還有他身邊那隻白衣兇屍,看似也出身名門,使得一手好劍法。”
那隻兇屍雖身穿花氏校服,卻不一定是花氏的人,若仙門邪道皆有風聞,則更不應做此招搖過市之舉,仿佛故意宣揚花氏與邪道有染一般。
可他究竟是誰,為何使得蒯氏水雲訣,又知曉我這把刀的來曆,以及那人的表字?
不論玄門或邪道,所鑄法器每一件皆為當世獨有,那人死在我飛升的那一夜,封喉其後被我帶去天庭,八百年來一直伴我左右,後人不可能識得這把刀。
唯一的可能,那隻兇屍是他的舊識。
我昨夜窺得些許兇屍皮相,是名相當年輕的男子,倘若是那人當年的舊識,那被煉成走屍至少也有十數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