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的男子俊逸儒雅,眉眼溫和,身着一襲青灰色錦霞暗紋袍,正挽袖吃茶,手邊的桌面上躺着一把長劍,劍鞘素淨,細長若柳,并無繁多綴飾,如他主人一般清秀。
而右邊的那位,淩然沉靜,目若寒星,一身墨色竹紋勁裝稍顯氣盛,比身旁那人年歲小一點,大約十八九,懷中抱着把淺色長劍,看上去脾氣不怎麼好,正緊緊盯着我。
好像是兩個散修。
我這一路進城到住店,應該也沒什麼機會得罪人罷,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被人無端這般敵視,我的心情也不大爽快,便想着與對方較一較勁。
也許是我一張冷臉太過挑釁,他竟起身朝我走來了,我沒有收回視線,但聽到了彌師放下筷子的聲音。
男子在我面前站定,露出一個不怎麼友好的笑容,拱手道:“唐突姑娘,方才見姑娘入店時曾出示一塊玉牌,可惜某離得遠,沒看真切。三位莫不是花氏弟子?”
原來是盯上了玉牌,此人難不成和花氏有仇?還是看出什麼了?
我剛張口,彌師輕飄飄道:“兄台有事?”
他掃了彌師一眼,笑道:“有事談不上,不過瞧這位姑娘氣度不凡,忍不住想閑聊幾句。”
說完,一雙銳利的眼眸再次咬住了我,面帶笑意:“恕某眼拙,姑娘腰間這顆玉鈴甚是别緻,某曾在友人處見過一副相似的,據說是昆侖所出,不知姑娘的鈴铛是否也是?”
我心裡一跳,這人難道能認出勾魂?
我用手掂了掂鈴铛:“公子實在過獎,不過路過坊肆時随手買的一小玩意,既無鈴舌,成色也差,見它便宜,便買來把玩把玩,哪裡能與昆侖玉相提并論。”
男子微微揚起嘴角,很是耐人尋味:“是嗎?某看着卻不像,倒是與傳聞中花氏遺——”
彌師出聲打斷道:“這位兄台真有意思,上來既不報名姓,也不道哪門哪派,拿着兵刃與姑娘家這般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官差拿人呢。”
我轉頭一看,彌師放下酥酪,倚在了椅背上,舉手投足盡顯刻薄,雖在微笑,卻絲毫不打算給對方台階下。
那份酥酪已吃了幾口,我看着,不知為何有點心花怒放。
以夙在桌下輕輕踹我一腳,神情看戲似的幸災樂禍,小聲道:“再盯就盯出洞了,二哥心裡該樂壞了罷?”
咳,樂自然是有點樂的。
許是一直在關注我們這廂的動靜,彌師話一出口,面前的男子還沒開口,不遠處便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舍弟不知禮數,出言冒犯了幾位,還請恕罪。”
與他同行的儒雅男子緩步前來,手中端茶,神色歉疚:“在下不塵,這位是舍弟澄明,因久仰花氏大名,不覺就盯得久了些,實在是失禮,在下以茶代酒,向姑娘賠罪。”
此人談吐得體,頗有涵養,又生得很是好看,有衣裳和劍作配,像是高貴門第的公子。
他喝了茶,澄明倒像個沒事人一樣,悠哉抱胸,斜眼瞅他,又沖我扯了扯嘴角:“是某唐突,姑娘莫怪。”
我道:“不妨事,相見皆是緣分,不知二位是哪家仙府門下?”
不塵腼腆一笑,垂下眼眸,道:“在下慚愧,不過是無根散修,輾轉各處,不值一提。”
澄明哧地笑出了聲,轉身離開,不塵見狀,略顯無奈,向我颔首緻歉。
以夙眯着眼,用指尖慵懶地勾着我的袖口,道:“二哥,别聊了,我困了,不如回房休息~”
我這才想起住店的目的,抓開以夙那隻不安分的手,起身向不塵拱手道:“抱歉,我家公子有些乏了,先告辭了。”
不塵側身讓開路,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忘微笑道:“姑娘自便,有緣再會。”
我謝過,引以夙與彌師向客房走去。
一路上,我除了感歎花氏頗具财力外,就是暗地裡盤算這兩宿要花掉彌師多少錢。
萬水客棧不愧是沂陽頭号客棧,我們走了約有半刻,穿過數條長廊和庭院,至二層閣樓,再走過一條廊橋,幾乎看不見什麼人影了才到。
以夙又差點走錯,被我揪着塞進客房,困到腳下打滑,絆着飄到了榻上。
我看了彌師一眼,他安靜地笑了笑,轉而推開對面的房門,“那份桂花酥酪很好吃,可惜才嘗了幾口。”
我回頭,看他步入自己的房間,道:“還要多住兩日,晚些時候再點一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