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墨色的字浮在正紅色的請帖之上,端莊有力,上面說,英國公老來得子,不日後要為小少爺舉辦百日宴,請溫憐參加宴席。
請帖上隻寫了她一人的名字,并未提到宋子津。
溫憐看向站在一旁的芸兒,“你告訴來人,隻說我近日舊疾發作,頭疼難耐,無法親自上門祝賀,再命小厮準備賀禮,等到了那天,以老夫人的名義送至魏府。”
她失了記憶,不知道溫魏兩家過去的交情是好是壞,但她現在嫁到宋家,自然以宋家人的身份送禮。
溫憐仍然記得魏莺嘲諷溫家的事情,她本就介懷這事,再加上那些有關自家相公和魏莺的傳聞,溫憐更不想上門了。
一是不想見到魏莺,二是不想同她出現在同一場合,平白受人非議。
芸兒接過請帖,卻沒有離開。
溫憐拿起身旁的書本,頭也不擡道,“怎麼了?”
芸兒躊躇片刻,才好似替她憂慮一般,輕聲提醒,“夫人,公子那日也會參加百日宴,屆時難免會……”
她停頓一下,才說,“見到魏小姐。”
溫憐翻書的動作一滞,盯着紙頁上的字,過了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魏府也送給相公請帖?”
芸兒點頭,補充說,“七日前,魏府的人便已經上門了。”
七日前到宋府送請帖,卻未送給她,可臨近百日宴,又專門送請帖給她。
溫憐竟不知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她單手托臉,手指有一搭沒一搭落在紙頁上,思索良久,才輕歎一聲,“告訴那人,到時我會同夫君一同前去,讓他回去複命。”
宋子津下朝回府,卻未見到溫憐,等他尋至院中,卻見溫憐蜷縮在貴妃榻上,懷中捧着一本書。
垂下來的青絲懸在半空,面色微紅,額頭沁着薄薄的汗,睡得并不安穩。正值七月中旬,日頭越發毒辣,溫憐矯情得很,不耐熱,貪涼脫下長袖外衣,隻穿了一層薄紗短襦,袖子隻到她的手肘上面,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
宋子津走上前,撿起她懷裡的書,随意翻了兩頁,不是什麼正經書,講的是有情人鐘情眷屬的故事。
天底下有情人無數,但不會是他們二人。
宋子津俯身,抱起溫憐。
溫憐蜷縮在他懷中,盡管宋子津的動作很輕,但還是吵醒了她。
她緩慢擡眸,看向男人的側臉,注視片刻,才垂下腦袋,枕着宋子津的肩膀,阖上眸子。
“夫君,可以去見父親了嗎?”她問。
自從得了他的承諾,溫憐每日見到他都會提起這件事,可接連問了數日,都未得到他的回答。
見他不語,溫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夫君,你答應過妾身。”
“安分些。”宋子津瞥了她一眼,将她放在床上。
溫憐微微蹙眉,以為他要離開,拽着他的衣領,不讓他走,小聲控訴,“你又騙我。”
宋子津不曾防備,身體順着她的力道跌倒,他伸出手臂撐在她身側,才沒有壓到她身上。
“你……”
宋子津冷下面色,盯着她低聲道,“你在他面前,也這般無理取鬧?”
他加重了語氣,明顯帶着斥責的意味,溫憐明顯感知到他語氣的變化,眼眶瞬間酸澀難耐。
她緊抿着唇,努力壓制心上的悸動,待心緒平定後,才闡述,“是夫君給出的承諾。”
許下承諾就要應諾,反複無常最是傷人。
見她紅了眼眶,宋子津垂眸注視片刻,未等到預期中的淚水,他彎起手指,用指骨碰了一下溫憐的眼尾,若有所思道,“怎麼不哭了?”
“……”
一口郁氣瞬間堵在心口,溫憐咬牙怒視他,秀氣的眉眼陡然生出幾分怒氣。
她自以為狠厲,可宋子津同她對視片刻後,竟加重手上的力氣,用力摩挲溫憐的眼尾,直到一雙水眸如往常一般沁滿淚水,他才收回手。
宋子津負手而立,背對着溫憐淡聲道,“夫人能否見到溫大人,全看夫人是否聽話,若再随意離開府中同男人私會,以後都别想再見到溫大人。”
聽出他話裡的警告和威脅,溫憐緊攥袖子,想反駁他自己未曾同男人私會,可想到那日太子的所作所為,她卻不知如何反駁。
那人三番兩次越矩,她竟未多加防備,直接被他騙了過去,現在想來,溫憐也恨自己過于輕信。
宋子津說完,便準備離開,見他要走,溫憐連忙追了過去,扯住他的袖子,“夫君先不要走。”
宋子津停下腳步,垂眸審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