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松次旦噎了下,指指教室的方向,“我東西忘拿了,恰好路過。”
方午眯眼瞧着他,訓斥的話到嘴邊還是化為了一聲歎息。
“早點回去休息吧,一會兒要是宿舍門鎖了,我可不會給你開。”
……
翌日,燦陽映紅,槐樹頭頂的綠蔭都因其鍍上了層金黃。
黎酥雲按照護士的指示來到鄧亦窈病房前。
穿着病号服的女生背對着她,從她身上傳來的嘈雜聲使黎酥雲腳步一頓。
鄧亦窈麻木地望着前方發神,不掩落魄,手機裡不知道在播放着什麼,聲音很小很雜很混亂。
黎酥雲聽不清内容,幹脆放棄,輕輕喊了聲:“鄧亦窈。”
床上的人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動靜吓到了,猛地回頭,看見來人的那一刻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看着她飛快地關掉手機藏到被子底下,黎酥雲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鄧亦窈不自在地笑了笑,“坐,你...你來找我有事嗎?”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我們和你沒有什麼過節,甚至根本就不認識。”黎酥雲沒有繞彎子,單刀直入,“你有什麼苦衷嗎?”
她的聲音很溫和,并沒有鄧亦窈想象中的咄咄逼人。
意識到這件事,鄧亦窈内心的愧疚越來越深,嘴唇嗫嚅了下,還是沒有開口。
看出她的糾結,黎酥雲知道她動搖了,“記得那天和我一起的幾個女孩嗎?這件事對我們影響挺大的,我們不想,也不應該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背這口鍋。”
即使她眼神閃躲,黎酥雲的視線也依舊灼灼地落在她臉上。
“鄧亦窈,沒有人可以隻手遮天,希望你不要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
對于這個隻有過一次接觸的女生,黎酥雲其實并不了解她,也不知道她最後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隻是習慣了以善待人,沒有像審視犯人一般逼問她。
她在賭。
賭她秉性純良。
鄧亦窈咬着牙,憋出了幾滴淚,看向黎酥雲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歉意。
她拿出手機打了一通字。
黎酥雲雖然疑惑她的行為,卻沒有多說什麼,靜靜等待。
‘我外婆需要錢治病,可我不管打多少份工都無法湊齊外婆的醫藥費,我父母很早就因為意外去世了,外婆是我最親的人,他們也是拿準了這一點,所以嚴初爸爸來找我,說隻要我站出來指認你們,就給我二十萬時,我同意了。’
‘這件事有關嚴初,哪怕她隻是其中微小的存在,她父親也不會放任不管。嚴初父母離異,她跟她爸爸,她爸在淮阜有錢有勢,我沒有能力也沒有底氣和他們對着幹,所以...對不起...’
鄧亦窈緊緊絞着手指,用力握着手機,以為黎酥雲看完以後會對她破口大罵或者直接搶去手機留證。
但黎酥雲沒有。
她隻是小小地歎了口氣,“監控視頻在他們手裡?”
鄧亦窈點頭。
黎酥雲又問:“那個王主任和他們是一頭的?”
鄧亦窈瞳孔微縮,對她知道王化和嚴家有關系的事情感到震驚。
她繼續點頭,閉着嘴不說一個字。
王化從一開始給黎酥雲的感覺便不怎麼好,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從鄧亦窈口中打探到了實情。
黎酥雲凝了凝眉。
就在鄧亦窈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忽然問:“嚴初在這裡面究竟是個什麼角色?”
她們都下意識認為那天欺負鄧亦窈的人是嚴初幾人,可後面看來,似乎不然。
鄧亦窈擡眸,和黎酥雲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
不多時,黎酥雲恍然,道了聲“你好好休息”便起身離開。
腦海中思緒萬千,她一個不留神走岔了路。
“老劉啊,你家孫女是真孝順,天天都來看你!”
“哎呀這孩子就是太過擔心了,我倒是更希望她好好讀書,不要把精力放在我身上。”
無意間聽見這麼一段對話,黎酥雲腳下動作停住,揭起眸的那刻看見了老太太燦爛和藹的笑容。
哪怕床頭堆積着令人光看看就會從心底産生壓力的儀器,老太太也完全不在意,和病友聊的火熱朝天。
談起自家孫女時,嘴上雖然說着希望孫女好好學習别擔心她,面上卻笑開了花,字裡行間都滲着縷縷驕傲。
這一幕過于溫暖,黎酥雲都有些走不動路了。
一個矮了她半個頭的女生倏地闖入眼底。
鄧亦窈抱着保溫盒笨拙地跑過來,略顯慌忙。
看着換下了病号服,擋在自己身前的人,黎酥雲揚眉,“你這是……”
不等她說完,鄧亦窈便道:“你想要幹什麼?”
大腦瘋狂搖鈴,女生謹慎地盯着黎酥雲,語氣難免兇狠了點。
“那是你婆婆?”
發現她眼底的警惕,黎酥雲多少明白了什麼,解釋道:“你誤會了,我不會給你家人帶來麻煩,放心吧。”
躺在床上的劉瑰聽見幾聲模糊的聲響,起身努力地探了探頭,“呀,窈窈來啦。”
看到她身邊的黎酥雲,劉瑰開心笑道:“還帶了朋友來呀?”
“外婆快躺下,我來給你送午飯了。”鄧亦窈立刻去到她身邊,放下餐盒扶着人躺下。
“沒事,婆婆坐會兒。”她看着站在門外的女生,眼底劃過笑意,“不讓朋友進來坐坐嗎?”
鄧亦窈一時沒回答上來,呼吸加快了些,剛想說話,就聽黎酥雲道:“婆婆,我也是來醫院看望親人的,沒想碰上了亦窈。”
黎酥雲對老人露出笑容,話音歡快,“我家裡人催我回家了,就不坐了,祝您早日康複,身體健康哈!”
“欸好好好。”劉瑰笑眼咪咪地目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