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大早，陳軒航和顧念都趕到醫院，守在陳聽雯身邊。坐在病床旁，病房内的氣氛沉重到讓人喘不上氣，隻能聽到醫用器械“滴滴滴”的響聲。

在第三天，顧念處理了一下學校課程，耽誤了一會兒，但她也是盡快處理完，拿着保溫飯盒進到病房。看着陳軒航，微微一笑，雙手把飯盒遞給他。

“你說過，早餐很重要。”

陳軒航有些詫異，卻也是彎彎眼，寵溺點頭。

打開餐盒，裡面是兩人每天吃的馄饨、雞蛋；第二層是豆漿，在這之前都是陳軒航做，今天，顧念提出了動手，讓他也嘗嘗自己的手藝。

他拿起勺子，嘗了嘗。味道還不錯。顧念滿臉小驕傲。

陳軒航也給足了情緒價值，豎起大拇指，肯定般點點頭。

顧念原本什麼都不會做，是因為在她成長的家庭環境，隻要老沈在家根本就輪不到顧女士下廚，而她自然而然也就坐享其成。離開家，她漸漸着手下廚，在沈昭還在時，她根本就對烹饪沒有任何興趣。隻是事與願違，沈昭的犧牲和給她留的話，她都記在心裡。

她一直對自己做任何事充滿信心，她也可以學會任何事。

看着憔悴的陳母和陳奶奶，她能猜到，兩人這幾天都沒敢多合眼，放松警惕。她走上前，看着陳母的眼睛，說：“伯母，讓軒航先送您和奶奶回家休息一會兒吧，你們已經熬了很多天了，這裡有我和軒航，你們就放心吧。”她一邊握着陳母的手，輕輕拍着。

陳軒航也在一旁拉着陳奶奶。

陳母和陳奶奶雖然很擔心陳聽雯，但臉上和精神上的疲憊也很難掩蓋。隻能同意顧念的建議，陳軒航也一刻沒猶豫，直接開車帶着兩人離開。

顧念搖搖頭。

明明心裡就很關心，又不說出口。

她坐在陳聽雯身邊，用打濕的溫毛巾，沿着她的臉龐擦拭，輕擦眼睛時，她好像看到了陳聽雯眼睫微動。她不敢确定，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小聲叫着陳聽雯的名字：“陳聽雯？雙雙？雙雙……”

陳聽雯的眼睛随着顧念的聲音，微微張開。顧念興奮地起身，按響了護士鈴。醫生和護士沒一會兒就進了病房。

經過一番檢查，陳聽雯的情況有所好轉，再過兩三天就能轉入普通病房了。

顧念準備把消息告訴陳軒航和陳母。就被陳聽雯微弱的聲音叫停了。

“念念姐，可以先不告訴媽媽他們嗎？包括……哥哥。”在她慘白的臉上，眉宇間露出了思慮和無奈之色。

顧念收起手機，陪在她床邊。

“那你願意再和我說說，為什麼要……吃那麼多藥嗎？”她還是沒能從嘴裡說出“自殺”二字，起碼，在她眼裡，陳聽雯絕不是輕視生命、任性的人，隻是有些東西壓得她不得不來用輕生換取。

陳聽雯臉上因悲痛更加慘白，似乎已經接近到了她最絕望的邊緣。她……不願意說，顧念也沒逼迫她。隻是微微點頭。

繼而，拿起了那塊毛巾，為她擦拭着胳膊和手。

當她再次擡頭看向陳聽雯時，看到了她從眼角留下的淚，将枕頭的一小片浸濕。

顧念用紙巾，順着眼淚擦了擦，眼中含着心疼。

陳聽雯張張嘴，發出了略帶哽咽的聲音。

“念念姐，我吃藥是因為，我想睡個好覺。”

睡個好覺？

“我……我總是感覺每晚數着我的心跳聲入睡，每當我好不容易睡着，又有無數的夢接踵而至，讓我每次醒來，都漸漸分不清夢和現實。我得每天靠着吃藥才能入睡，我的眼球感覺很漲，就連眼皮也是酸酸的，為什麼我就連睡個好覺也是奢侈呢？”

“我每次都會想，或許我離開要比活着好太多太多，我有和爸爸媽媽說，爸爸隻是一遍接一遍的指責和教育，拿着我高考落榜的成績單，在我面前說了又說。我就算每周從複讀機構回家，他也不會給我好臉色。我想和哥哥說，但我又想他也會忙，也會累，我不能給他更大的負擔。我和媽媽說，我真的好累啊，媽媽也隻是摸摸我的頭，淡淡地說一句‘做人都很累’說他們從白手起家到現在更累。”

“在複讀機構，老師是爸爸用錢打點過的，自然更偏向我。同班複習的人，沒人願意和有一個什麼都靠砸錢爸爸的人相處。他們孤立我，甚至在我的筆記本上寫下了‘賠錢貨’三個字，可明明我根本不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高考失敗，我一直都在努力，他們沒人能看到。”

陳聽雯說着說着，笑出聲，聲音裡更多的是無助。

“哈哈，哈哈哈，所以我突然就想，我可能就是該死，我就個廢物，就是沒用，我活着幹任何事兒，都隻會浪費他們的錢。那我還不如趁早死掉，這樣大家都開心。念念姐，你知道嗎？那晚，我真的很開心，我終于能睡個好覺，終于能不在這個世界痛苦的活着了，他們沒有人愛我，在意我……哈哈……”

顧念聽着她的話眼眶發燙，陳聽雯今年19歲，在第一次見面還是活潑開朗的小女孩，怎麼現在被壓得不成樣子……

陳聽雯家裡條件并不貧窮，她留着齊耳短發，給人的感覺就是乖乖女，清爽又氣質，輕盈靈動。本來這一切都是滿分劇本，偏偏她有着一個令她窒息的原生家庭，那個家，永遠在意的都是是否優秀，是否成功，說不好聽一點，是否“配”做他們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