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果汁也會喝醉嗎,聖臣哥哥?
從小到大的各種假期期間我都會從東京的一角跑到東京的另一端來找古森元也。
在我的交友範圍内的不僅有我的這位親戚家的哥哥,還有他那位一起長大,愛幹淨,長得很好看的表弟。
我沒有血緣關系的遠親——佐久早聖臣。
擁擠的人群像細菌的集合體,但我并不讨厭人群,我喜歡看别人精彩紛呈的生活。
在征求到舅舅和元也哥哥的同意後,我跟着
古森元也和佐久早聖臣,一起踏上了去體育館的路。
佐久早和我初次見面的時候态度并不熱情,甚至有些疏遠。古森對他說我是他的表妹,佐久早也是簡單颔首,示意“知道了”。
不過這份疏遠并沒持續太久,在我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一個便攜式粘毛器沾走身上的灰塵時就消失殆盡。
我本來還在粘毛,結果餘光不經意間就看到哥哥還站在離我較遠地方的佐久早在眨眼間就走到我面前。
他指了指我手上的粘毛器,臉龐周圍幾乎出現了開心的小星星。
“怎麼了,聖、聖臣哥哥?”
是Kiyoomi吧,我應該沒發錯音。
他問我:“要用衣物消毒水嗎?”
古森元也在另一邊看着交談的我們,主要是以震驚的神色盯着佐久早聖臣。
我和古森對視一眼,他對我點了點頭,于是我對站在我面前等我回話的佐久早也點了點頭:
“要,謝謝。”
小時候和他第一次見面的記憶無論怎麼深挖也隻僅存這麼一點兒,但我直到現在也深刻地記得自己看見他時的第一感受:我很喜歡這個人。
喜歡認真的,愛幹淨的,自律的佐久早聖臣。
我和佐久早聖臣之間的緣分并非這一次見面後就終止。舅舅一家人都告訴我:“聖臣是個有點怕生但愛幹淨的孩子。”
可是在我面前的佐久早和“怕生”甚至沾不上邊。
可能是從小習慣就好,我會随時拿濕巾把手擦幹淨。每次去體育館“接”古森和佐久早回家,古森元也都要拉住我的一隻手。
“拉住元也哥哥的手,不然會迷路哦。”古森元也經常對小時候的我這樣說。
小小的佐久早往往是站在我的另一側,這天我突然心血來潮,對着他伸出了手。
我能感受到古森元也想阻止,但在他開口之前,佐久早就回應一般地拉住了我的手。
他問我:“你有好好擦手嗎?”
我則是用力拉住他:“我的手很幹淨的!”
對排球沒有執念的小小少年,不喜歡放棄,所以堅持不懈地進行着這項運動;愛幹淨的少年,因為有毅力,所以從小到大都保持着良好習慣。
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所以下定決心拉住女孩手的那一刻,就注定這輩子不會再松開。
舅舅家二樓的客房這些年幾乎變成了專屬于我的房間。父母的工作太忙,從小到大我和舅舅一家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其他人都要多。
古森元也和佐久早聖臣,我的兩位哥哥,也在我從小到大的記憶中留下了随處可見的身影。
這次的寄宿依舊是我父母跟舅舅、舅媽說了一聲。
此時我已經拿到了井闼山學院高中部保送名額,升學壓力并不大,這個周末得到回複後的第二天我就拎着學習資料再次住進了我的“第二個房間”。
這段時間剛好在春高全國預選賽結束後不久,井闼山學院高校男子排球部以東京地區第一代表隊的身份拿到出線賽名額。
我剛到古森家那天,古森元也就告訴我他這幾天沒有辦法陪我出去。
他和佐久早聖臣都入選了Youth的集訓。
“抱歉抱歉,這次的機會很難得,你放春假再來,我會努力喊上佐久早一起的。”
古森元也臨走前的那天晚上特地和我一起去了便利店,給我買了關東煮不說還好聲好氣地解釋。
我吹氣,試圖讓關東煮變涼一點:“元也哥哥,我又不是小孩了,當然知道這種集訓很重要。”
古森元也笑着回答:“我是比較擔心你看不到佐久早會跟我急眼。”
嘴裡的魚餅本來溫度就不低,被他這麼一說我就開始劇烈咳嗽。古森元也急忙擰開剛剛一起買的蘇打水,擰開蓋子遞給我。
“咳、咳!謝謝你。”
順好氣以後我才想起來剛剛他說的話,感覺剛剛被憋得通紅的臉又變得火熱。
“亂說什麼……”
古森元也扭頭,以一種調侃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又沒說錯,你不想見他?”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生硬地轉移話題:“哎呀看見聖臣哥哥就是很開心……算了算了你别亂說,不重要。集訓加油。休息的時候記得拍照片給我看。”
“好好,會給你拍他的。”
古森元也顯然是沒有把那句不重要真的當做不重要,他笑着點點頭,招呼我和他一起回家。
第二天早上,佐久早聖臣比古森元也說的約定的時間早十分鐘到達。
他摁響門鈴後我沖去門口開門:“聖臣哥……佐久早哥哥你來啦?你先坐,元也哥哥馬上收拾好了。”
我記得之前古森元也也嘗試過喊他“聖臣”,但對方一記眼刀甩過來後就再也沒有嘗試。
之前我也是一直喊他的名而非姓,馬上升入高中的這段日子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也許應該改口。
佐久早進門拿過我遞過去的噴霧噴了兩下,摘下了戴在臉上的口罩,整齊地折疊放進兜裡。
面前的人身高足有一米九,頭發因為自來卷所以顯得很蓬松。但他的頭發仍舊是被打理得整整齊齊,非常幹淨。
平日在路上因為灰塵經常皺起的眉頭在此刻也舒展平整,那兩顆痣像他臉上的點睛之筆。
我和佐久早聖臣對視片刻,他突然開口:“你不用特意改口,以前怎麼稱呼我,現在也可以那樣稱呼。”
啊,是說我剛剛把叫他名換成姓的事嗎?
看着他平淡的眼神,似乎是真的不讨厭我的過分親近。但我覺得他也許說的對,抛開我旖旎的小心思,在他眼裡我就是一位和他沒有血緣關系的親戚家的妹妹。
一起長大的妹妹,僅此而已。
“好。”我點點頭說。
另一邊,按時收拾好要出發的古森元也從房間裡出來。
看見他的那一刻我感覺佐久早沒皺的眉頭以最完整的形式轉移到了我的臉上。
我那個像柴犬一樣憨态可掬的高個子哥哥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真的受不了了,古森元也同學,你這樣不對!”我拉住面前比我高了一頭的古森元也,氣不打一處來。
“诶,哪裡不對?”古森元也停下系圍巾的動作,兩條豆豆眉毛生動地擠了一下,從神情上全方位地表現了自己的疑惑。
我看着他今天的穿搭,雖然拉鍊和紐扣都整整齊齊,但脖子上那條紅色的圍巾比音駒排球部那套紅色的隊服還要顯眼。
怎麼能是紅色的。
我扭頭看向佐久早聖臣的方向,确認對方脖子上的圍巾顔色正常後就扭過頭,繼續數落我的冤大頭表哥:“哪裡都不對。”
深冬的東京溫度太過殘忍,我能理解古森元也作為運動員和體育生想認真保護自己的心情。
但他身上的配色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我的眼睛來說,都有點太過超前了。
“排球部的運動服已經是黃綠香蕉配色了,你為什麼要戴上一條紅色的圍巾?”
聞聲而來的舅媽看了看她好大兒的搭配,也附和我的話:“元也,難道小臣也這麼穿?”
我和舅媽一起轉頭看向佐久早聖臣,他不解地眨眨眼,表示疑惑。
很顯然,我們再次确認了他沒有這麼穿。
看着那雙好看的眼睛,我率先敗下陣來。欲蓋彌彰似的轉過身去,裝作剛剛的對視隻是無意之間發生的事情。
我假裝随意,從玄關的置物架上拿了另一條圍巾遞給古森元也。元也哥哥笑眯眯地換了圍巾,湊到我面前,壓低聲音說:“我會給你發那家夥的照片的。”
“都跟你說了别亂講了。”我同樣壓低了聲音,但聽到他調侃的時候臉還是一紅,跟他們兩個人擺手說了再見就跑上了樓。
我喜歡待在舅舅家這個幾乎屬于我的房間,因為舅舅一家人都對我很好;因為這裡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櫻花樹;因為這裡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們離開的背影。
佐久早聖臣來的時候,我可以第一時間看到,佐久早聖臣離開的時候,我可以再多看他的背影片刻。
很久之前我并不理解自己的心思,哪怕是這個時候對我而言也是模棱兩可。
我隻覺得自己想看見他,看見他的時候就開心,我想聽他分享自己的生活,想分享自己的人生給他。
也許這些事情跟誰說都可以,可是他是佐久早聖臣。
我趴在窗戶前注視着更高一點的那個人的背影,心裡空落落的。
但我沒想到,剛打算關上窗戶的那一刻,被我注視的人會停下腳步回頭,我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他看過來的眼神。
佐久早聖臣擡起胳膊輕輕擺了擺手,大概意思是在跟我告别,他戴着口罩的下半張臉動着,我看不到他的嘴型。
但我知道他是說“再見”。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同樣對他擺手。
心裡的失落被一掃而空,我現在隻希望早一點再見面。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古森元也用胳膊肘怼了怼旁邊那個平日裡不願意和别人肢體接觸的人,問:“怎麼這麼熱情。”
佐久早聖臣意外得沒有露出奇怪的表情,更沒有嫌棄剛剛被怼的地方:“就覺得,得對她和善一點。”
古森臉上的表情變得了然:“我就知道那丫頭不是一廂情願。”
“别亂說,走了。”佐久早沒接古森的話茬,加快腳步。
大概是把她當做應該好好對待的妹妹吧,佐久早聖臣想。
古森和佐久早兩個人去合宿訓練的那幾天我覺得過得異常艱難。但是比見不到面更壞的消息是學業和升學的事情實在太忙,我再去找他們的時候已經是春高的全國大賽。
井闼山學院在八強賽的時候遇到了犬付東。隊伍裡的主力二傳飯綱受傷,全國大賽的常客,東京的霸主,止步這一年春天。
古森元也依舊是高中第一自由人,佐久早聖臣也穩坐全國三大主攻手的寶座。
但人們總會留一點遺憾,在每一年的春天。
我看着他們因為比賽的結果而情緒波動,我在觀衆席上看着他們一次又一次撲向即将落下的排球而熱淚盈眶。
并不是熱愛排球的人們因為長時間和它的朝夕相處,以及一點又一點的堅持,憑借超出常人一點點的天賦和堅持不懈的練習,終于得到了一點屬于自己的結果。
勝利與失敗并存,這就是每一年的春高。
而春高結束後,真正的春天到來。
春假期間我在古森家呆了很多天,我多次提出想去看他們在排球部的訓練卻被拒絕。
古森元也給我的理由是:“體育館都是别人汗水,你不是讨厭這些?而且外面都是花粉,今天也很冷。”
在我鬧脾氣之前,佐久早聖臣就站出來,破天荒地順着古森的話點點頭,他說:“等我們回來吧。”
實話實說,如果隻有古森元也一個人攔着,我肯定不會聽他的。但既然佐久早也贊成,那說明他們勸我的理由真的非常充分。
“聖臣哥哥今天要來吃飯對吧?你們訓練結束了記得告訴我,我告訴舅媽。”
“好。”回答我的是佐久早。
“到底誰才是你哥哥啊?”
古森元也問我。
後來我也有去排球部好好幫過忙,比如把旁觀席的椅子按方向和顔色擺得整整齊齊,把隊員們用過的水杯按隊服序号擺好。
以至于高中開學以後,排球部的教練甚至都拜托古森來問我,要不要做排球部的經理。
“真的不願意嗎?”
古森元也那天晚上在吃飯的時候對坐他對面的我說。
我回答:“你和聖臣哥哥畢業以後還得在排球部幹兩年的活,我不想。而且本來就是為了你們才去的。”
古森元也喝了口大麥茶,看了一眼今天也來吃飯且坐到我旁邊的佐久早聖臣,說:“你可不是為了我。”
“唔!”
我在餐桌下伸腳踩了古森一下,給他把杯裡的大麥茶倒滿:“你快吃吧别噎着。”
那天我并沒能看到佐久早側着臉若有所思的眼神和他眼睛裡的震驚。
“我隻是和她比較合拍,而且她是古森的妹妹。”
——他這樣想。
但自己有把她當做過妹妹嗎?
後面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一年就過去。佐久早拿到了大學的保送名額,并順利在黑鹫旗聯盟賽中大展拳腳,拿到數次mv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