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是捉妖師，卻不殺無辜妖物。甯安性格鮮活又心直口快，從未有‘賢良淑均’四字出現在她身上，二十三年，你這二十三年将李甯安三字活成全平京賢妻良母的典範，趙循義，這是你想要的甯安的樣子吧？”

漆泥玉說到恨處陡然帶了鼻音，撇開視線死死掐着那“李甯安”的後頸将人提拽起來，掐着那張美人面恨聲，“你愛的是甯安嗎？你愛的是她這張臉，愛的是她帶給你的名聲，愛的是她名叫李甯安！”

“不是！”

趙循義睜開眼，通紅雙目已噙滿了熱淚，顫動的眸光裡是枕邊躺了二十多年的那張臉。

漆泥玉看着他，原來人要哭不哭時的表情是這麼心碎，一隻眼裡能照出兩片燭光。

“不是什麼呢？你要說你從始至終都沒察覺甯安殼子裡換了個人麼？”

漆泥玉氣得點頭，嗓音顫抖。

“我說甯安救不回了，你不信，偏偏帶着她求到了甯王那裡，死而複生是多麼容易的事情嗎？！”

“你不就死而複生了？！”趙循義大吼着打斷她。

“你當是我甘願的嗎？我倒甯可死得幹幹淨淨别再想起你們，省得見了甯安遺腹子在親父手底下活成這個鬼樣子！”

“那是妖怪生的，那根本不是安娘的孩子……”

“李甯安”容色一怔，一面拉拽漆泥玉掰着她下巴的手，一面喃喃，“原來你是因此不喜阿煜的嗎？”

漆泥玉看她一眼，心下已了然。

“哈，還說什麼不是……你明明知道，知道回來的不是安娘，自欺欺人好玩麼？”

像是覺得好笑，漆泥玉松開手任憑“李甯安”跌在趙循義懷中，冰涼指尖抵在她胸口傷處，溫熱真氣一股腦沖那猙獰血洞湧入，“這是你選的李甯安，背叛我與殿下也要救回來的李甯安，好，既然如此，我還給你。”

術士真元自然大補，幾息傾力灌溉下那女妖面色複變紅潤，漆泥玉涼涼一笑，“讓你選的李甯安好好跟你講講，趙煜是怎麼保下來的。”

那女妖茫然看着漆泥玉，又轉過臉看着自家夫君灰敗臉色，忽伸出手，捧着他已顯老态的臉用指腹慢慢拭去眼尾潮濕的水漬。

“……原來你是因為阿煜是我生的，才嫌棄他，怪不得，自他降生你便不喜。”

她眼波含水，雙眉颦蹙，現出無限哀容，啞聲道：“這些年我不願再學李甯安言行種種，你都沒甚抵觸，我原以為二十三年相伴敵得過年少時淺薄相歡，竟是徒勞。”

趙循義不敢直視，隻垂落下頭，緩緩搖動。

“可阿煜是無辜的……我，我奉命附身李甯安時，那胎兒尚存一口氣。”

像是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母體已斷氣多時，身體猶如器具被妖邪占據，腹中胎兒竟還能存活。李甯安困惑蹙眉，伏于趙循義肩頭落淚。

“那切實是你與李甯安的孩子，與我沒半點幹系。”

漆泥玉站在榻邊看這對夫婦演伉俪情深，眼裡倦怠之意愈來愈濃，搭言解惑道：“因甯安生時已打定主意要替你留下這子。”

見趙循義目露疑惑，漆泥玉冷嗤一聲，便心知這一輩子框死在儒術典籍中的癡兒半點不通人性。

“要我說得直白些？那就是這妖物虎視眈眈守在一旁預備甯安甫一斷氣就奪身欺你時，甯安不但有意識，并且在這樣殷切的盼望裡慢慢絕望，最後拼着最後一口氣假死瞞過這女妖，心甘情願将身體讓渡給了她。”

“感動麼？趙循義。”

若非如此，這妖物身上怎麼可能半點因果都未沾染，漆泥玉又怎甘心這麼輕易放過她。

閉了閉眼，她深吸口氣，擡手撤了房間裡倉促之下布下的法陣，在炸起的一片金塵中往外走去。

“今日是我氣急，才暴露了身份。要告便告，隻是别再讓我見到你們。”

“胥榮……”

趙循義聲音低低響在後面。

“賢弟……是為兄對不住你。”

漆泥玉腳步未停，言語随着人的漸漸離去而漸次低落，恍若吹落風裡。

“沒救下甯安，我亦負你，前塵事已過去，胥榮死在二十三年前，我喚……漆泥玉。”

踏出門扉前，她側首：“若趙煜活，我要帶他走，若他死，屍骨交由那女伶，除碧春堂那些紅袖枯骨，世上無人再懂趙二郎。”

“叮咚——目标人物趙循義，好感度上升，當前好感度47。”

“叮咚——目标人物趙循義，好感度上升，當前好感度59。”

“叮咚——目标人物趙循義，好感度下降，當前好感度26。”

“叮咚——目标人物趙循義，好感度上升，當前好感度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