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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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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你們好麼?”

漆泥玉側眸替陳淑君将垂落在腮邊的一縷發絲掖在耳後,靜靜看她已生了細紋的眼尾。

“好,極好……”陳淑君低頭,自嘲一笑:“……是我對不起老師,當年所有豪言壯語盡付灰燼,終究是一個人走進了深宅,成了某人婦。”

她擡眼,像是執拗地想從漆泥玉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卻毫無防備地撞進一雙安靜溫和的眼。

漆泥玉被她看得瞬間回神,那一時的溫和就昙花一現般倏忽散了,漆泥玉輕咳一聲,微笑道:“什麼豪言壯語,叫你年逾三十還念念不忘。”

“老師說,女子亦能執斧钺,劈開阻擋自己往高處走的一切,那時年少,被她說得各個豪情萬丈,總覺得自己也能站上衆山之巅,憑自己的本事立下一番偉業。”陳淑君撚起地上枯黃的草,怅然失笑:“終究是大夢一場,回首看看在無儀學宮度過的日子,像是老師用心血為我們編織的一場迷夢。”

“……你沒有對不起她,她講過的,你記住了,那你們的師生情誼便是完整的。”漆泥玉轉過臉,柔軟的視線落在琅婳伸手接扶楊珖的身影上:“不必因為沒有變成樹而怨恨自己成了花,因為用那些話教養你的老師想叫你明白自己可以得到什麼,而非強求你要得到什麼。”

“即便我仍未改變嗎?”

“即便你仍未改變。”

漆泥玉轉過臉,再次看向陳淑君,“可是你真的沒有改變嗎?你似乎在因為沒有變成琅婳想要看到的樣子而痛苦,這不就是改變嗎?”

陳淑君愣了愣,随後揚起笑臉,眼尾細碎淚光轉眼就再度隐沒回棕色眼瞳,“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隻做了老師半年的學生,她還來不及多教我些什麼就走了。”轉過眼看着那邊的綠衣身影,陳淑君擡步慢慢走過去,站在不遠處看琅婳與杜靈均閑談。

“沒人會不喜歡老師的,她溫柔,狡黠,眼睛像貞明池春天泛起微波的湖水,又像北境松霜上的雪霧。”

“你去過北境了?”漆泥玉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沒有。”陳淑君耳根有些紅,羞怯地恍若個孩子,悄悄看了一眼含笑望着楊珖的琅婳,像是生怕那句沒有被她聽到。

“是聽老師講的,她去過好多地方……巴蜀,北境,西塞關外,她說過,北境終年覆雪,太陽升起時雪山就成了燦燦金山,她還說,北境的雪霧是溫柔的,但是隻有最勇敢的勇士才能體會到冰霜的溫柔……她叫我們有機會便去北境看看,看霧凇沆砀,看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注)。老師說,因為她不小心走得太遠,所以才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意識到蝼蟻之上還是數不盡的蝼蟻……”

“總有人不再是蝼蟻。”漆泥玉攏起風中凍到沒有知覺的手。

“那得在多少蝼蟻之上啊。”陳淑君喟歎,“老師還說,君子恃志不渝,事事都有意義,事事都有回報。”

“有些過于樂觀了,她所堅信的,好像有些是錯的。”漆泥玉的表情像是看着無知無畏的孩子講大話,慈愛得過分。

“那不然呢,要老師告訴我們,很多事都是沒有意義的,你努力的也不一定會回報你什麼麼?”陳淑君反問。

漆泥玉臉上的笑就更深了。

“日子已經夠難過了,我們不需要最後一塊留給我們的無儀殿也充斥着悲哀的絕唱。”

她指尖點點正在燦爛笑着的楊珖,“楊珖家在甯州,母親是世代簪纓的名門望族,曉禮儀通書畫,卻是被親爹爹逼着嫁與素不相識的男人,在那時候,人們管這叫父母之命。”

“有人問問嫁娘願不願意嗎?人們隻會說,她是在期盼着自己的新生活的,臆想着那位從未見過面的夫君,懷揣着一腔期盼為自己縫制嫁衣……可是不這樣,她還能如何呢?”

“一株被移栽到另一張瓷盆的花,除了祈禱新的水土肥沃些,還能期盼着什麼嗎?”

陳淑君垂下手,不知是在為楊珖的母親難過還是為其他的誰難過,“在家作女慣嬌憐(注)……這嬌憐便是在兒郎讀書習武時将女娘們困在深宅,将她們冠以二娘三娘之名,靜待出嫁時才能擁有一時名姓。入學前,楊珖姐姐隻有娘娘起的小字,楊珖,是老師為她取得。”

“楊珖的母親是甯州曾盛極一時的才女,生下她後,為她題了塊牌匾,名為琢楊亭,那張湖心亭是楊珖幼時讀書作畫的處所,所作經她母親一人之眼,随後就沒入湖中,随水波遠走了,那片湖,因為此事被冠以洗墨池的名諱。”

“可是楊珖的弟弟出生後,這一切都成了他的……湖心蕩墨寶的成了她弟弟楊昶,琢楊亭琢磨着的美玉也成了楊昶。”

“隻因為楊珖是個女孩麼?不需要爹爹娘娘寄與殷切厚望,不需要筆耕不辍的美名,即便她才是鐘情翰墨的那一個?”

陳淑君步至楊珖身前,伸手輕輕觸及她側頰,手中卻隻剩抓不住的風繞指而過,隻是長風。

“老師說不是的……老師說,該是誰的就該是誰的,不能因為一句小女娘不需要便要剝奪她的東西,女娘也可登明堂,女娘照樣扶社稷。世人不肯給女子這個機會,卻要嫌女子柔弱不霸道。”

“老師做了開天辟地的第一人,以女子之名身列三甲,得長公主力保,胥榮舉薦,成了天地第一女學的第一任駐堂女師。”

漆泥玉看着承運二十三年的無儀書院,漸覺心口不再悶悶地發疼,于是負手在院門前轉了幾遭,像是對門口的幾株棠樹格外好奇,繞着這裡摸摸那裡蹭蹭。

“想不到杜靈均夢裡還會記得無儀書院的事,原以為他執念最深的會是與杜勝賢父子離心的二十年。”

經漆泥玉這麼一打岔,陳淑君神思也從遙遠的舊事裡解脫出來,忽地想起正事來。

“無儀書院是我夫君與楊珖姐姐真正定情的地方,必然逃不脫這裡。”

漆泥玉鼻腔灌滿了秋日的風,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陳淑君,“看着自己夫君與原配的往日情事,你竟還能笑得出來。”

“斯人已逝,與死人争什麼呢。”

一旁的琅婳已經點着楊珖腦門将人領回書院了,剩下杜靈均癡癡望着一步三回頭的楊珖,眼中孺慕自不必多說。

下一瞬,眼前風光再度一轉,已經站在了多年前的安平長街上。承運二十三年的安平長街比起現在的熱鬧也不遑多讓,沿街是酒香四溢的胡肆酒坊,滿地的攤販支起架子,鋪滿琳琅滿目的簪钗香玉。樹與樹上負有百燈,垂下的紅縧木牌寫滿了真摯祝語。

“咦——這是哪裡?”陳淑君疑道,顯然并不清楚眼前這是哪樁舊事。

“看上去是安平街,喏,那邊是忠義坊。”漆泥玉掃了眼忠義坊标志性的牌匾,不甚感興趣地垂下眼,“你這夫君也忒磨蹭,怪不得一日一夜都沒能把兒子魂喚回來。”她譏諷一笑,“滿腦子與愛妻的風花雪月,恐怕兒子在哪兒早忘到腦後了。”

李奉春可還在杜府躺着好歹不知呢,漆泥玉略有些煩躁,随意瞟着周圍。

視線的盡頭,自街角轉出個霜藍色身影,長身玉立面容熟悉,唇角噙着抹笑正替身側帶着帏帽的女娘提着拎了滿手的油紙包。

漆泥玉眼神頓住,上上下下打那男子身上掃過,最終落在那張臉上。

劍目飛揚眉眼含笑,束發的玉冠美玉綴成,周身錦袍寫滿了非富即貴四字,卻在那女娘看不到的地方溫柔垂眼瞧着她,好一副好兒郎模樣。

活脫脫一個長大了的李奉春。

漆泥玉嗤笑一聲,環胸往那去。

“欸?漆娘子?”

看了一遭也沒看見楊珖杜靈均的身影,陳淑君正要找漆泥玉問些什麼,一回頭卻見她徑自穿過無數人影往長街盡頭去了。

“漆娘子……這不是,咦?啊呀……怪不得我總覺得李小公子面熟,原是像他。”

陳淑君下意識避開擦肩而過的人,速度自然比不上大步往前毫不顧忌的漆泥玉,待她反應過來旁人碰不到她這件事匆匆飄到漆泥玉身邊時,她已經在那二人面前站了好一會兒了。

“這是琅婳後面嫁的那位夫君,名為李懷,人稱懷郎。說起來,老師與他算是年少相識青梅竹馬,要不是大婚當夜慘遭賊人謀害,老師本該幸福一生的。”

陳淑君湊近那帶着帏帽的女娘,試探着揮揮手,掀起一陣微風蕩開那圈網子與珠羽,露出其下的一雙明媚眼眸。

“果真是老師!”

漆泥玉像是什麼也沒聽進去,略略彎腰站在那李懷身前,伸出的手穿過他的左腿,察覺到手下無物之後,她忽地輕笑一聲:“原來是這個盤算……”

“什麼?”陳淑君沒聽清她說了什麼,見她似是對那條腿格外在意,便自顧自解釋起來,“你注意到了?師公何處都好,隻是早年寄居鄉野避禍時造歹人陷害斷了條腿……這腿還是為着老師傷的呢,如此重情重義的好兒郎,不怪老師那樣的人物願意嫁他。”

早先平京貴女們哪個不懷揣着些春閨遺恨?一恨懷郎跛腳,二恨胥榮佞幸,三恨無儀書院收人寥寥。

“是段佳話,我亦聽聞過幾句。”漆泥玉直起身,看着李懷那張臉緩緩道:“未婚妻遭宗親所迫賣與富商,寒門書生不願葬送好女娘大好年華,上門去求公道卻被打折一條腿扔在堂下……幸而此子乃當朝成王流落在外避禍的親子,逢上忠仆尋人,這才救下他那命苦的未婚妻,而後榮歸平京。”

“是呀。”陳淑君點點頭,“隻是我夫君的夢裡怎麼會有老師和師公的身影,他們那時不算熟絡吧?……”

“誰知道呢?”漆泥玉故作疑惑,眼尾卻輕飄飄睨在帏帽下琅婳那張臉上。

層層珠網之後,一雙潋滟含水的眸子冷不丁與漆泥玉撞上,帏帽下的人悚然一驚,迅速移開了視線。

這發生在一絲縫隙裡轉瞬之間的一瞥卻沒逃過漆泥玉的眼,她哼笑一聲,一拉陳淑君還湊在琅婳身前的身體,帶着她轉身往後走。

“這是那年的某個佳節,興許你夫君也和楊珖在哪處放燈相會呢,找找看。”

二人逐漸遠離身後兩個夢中身影,眼看着那道銀紅身影越走越遠,逐漸隐沒在熙攘人群,琅婳終于松下一口氣。

“怎麼了,不舒服嗎?”清朗聲音自身側傳來,李懷溫柔卻空洞的眼靜靜望着她。

琅婳擡手握住李懷沒有溫度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輕輕描摹,擡眼燦然一笑,“夫君……很快就要再見面了……”

很快,就會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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