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醫生!王醫生在哪?!救救我兒子!求你了!”
嘶啞的哭喊撞碎了地下醫院勉強維持的秩序。
應急燈不安地閃爍,光線在人們疲憊焦慮的臉上跳躍。
砰!
臨時加固的大門被蠻力撞開,一個西裝變了形、頭發散亂的中年男人跌撞着沖進來,懷裡死死抱着個小男孩。
男孩臉色像剛刷過的牆,呼吸幾不可聞,額頭上貼着片極薄的金屬片,幽幽閃着藍光。
是馬丁議員。
傳說本博市說得上話的大人物。
他懷裡是他獨子,看着也就十歲上下,眼睛閉得死緊。
“樂園-VII型”沉浸式娛樂芯片,最新款?
王悅宜快步走到男孩身旁,手環監測到的生命數值低得觸目驚心。
“搶救室!”
無影燈投下森冷的光。
王悅宜戴上特制手套,湊近放大目鏡,仔細查看男孩頭部的植入點。芯片邊緣的皮膚,像是要和金屬長在一起,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融合。
“克伯斯,掃。”
“滴——掃描啟動……分析中……警告:目标大腦與‘樂園-VII型’芯片發生深度生物性融合。芯片微絲已侵入大腦皮層下4.7毫米,神經元物理、能量雙重糾纏。”
“物理剝離方案。”
“評估完成。強制移除成功率低于5%。極高概率緻永久性腦損傷、認知障礙或不可逆植物人狀态。”克伯斯的合成音沒有絲毫溫度。
另一邊,墨淵已經把數據線連上了議員帶來的外部控制器,手指在光幕上敲得飛快,代碼流傾瀉而下。
男孩身體忽然繃緊,抽了一下,眉頭痛苦地擰起。
“警告!偵測到芯片主動防禦!高強度精神幹擾!反向入侵外部連接!”克伯斯警報聲刺耳。
墨淵臉色一沉,果斷切斷連接。
“防火牆很硬,而且……它在抽用孩子的精神力做盾牌。”
馬丁議員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靠在牆上才沒滑倒。
他死死盯着王悅宜,昔日威嚴的臉龐此刻隻剩下扭曲的懇求,聲音嘶啞幹澀:“王醫生……我的兒子……求你……任何代價,隻要能救他……”
王悅宜看看手術台上氣若遊絲的孩子,再看看旁邊神色同樣凝重的墨淵。
物理不行,外部破解也被擋回來。
路都堵死了。
王悅宜看着墨淵搖了搖頭,眼神在手術台和旁邊的特殊設備間遊移,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評估。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議員,聲音比無影燈還冷:“常規手段沒用了。還有一個備選方案,我們内部稱為‘B方案’——‘意識投影’。但風險……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
“什麼……意思?”馬丁議員擡起沾滿淚水的臉。
“我的意識,投進去,進到芯片給他造的虛拟世界裡。”王悅宜語速很快,“幹擾核心邏輯,給現實手術,搶一個窗口期,可能隻有一瞬間。”
“不行!太危險了!”議員失聲喊道。
“沒時間了。”王悅宜截斷他的話,望向墨淵。
墨淵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走到生命維持系統和能量監測設備前,手指迅速在控制面闆上滑動、調試。
“我靠!玩兒真的啊?”軌迹剛送走幾個傷員,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王醫生!‘意識投影’?!那東西的成功率記錄是……”
他沒說完,但眼中的驚駭已經說明了一切。
“準備。”王悅宜沒搭理他,徑直走向旁邊一張布滿線路的特制躺椅,躺了上去。
墨淵拿起一個布滿傳感器的頭盔,輕柔地扣在王悅宜頭上。
“能量流我盯着。虛拟世界有異常波動,我會從外面幹擾。”
王悅宜閉上眼。
“開始。”
嗡——
一陣短暫的眩暈,像被扔進了高速旋轉的萬花筒。
再“睜眼”,已不是搶救室。
這是一個扭曲、晦暗的空間。
天是碎裂的鏡子,映着下方不斷崩塌又重組的城市廢墟。空氣裡混雜着鐵鏽和一種腐爛的甜腥氣。
遠處,有巨大的陰影在徘徊、嘶吼,輪廓像是出自孩童的塗鴉,歪歪扭扭。腳下的地面觸感不斷變化,時而堅硬,時而泥濘。
芯片根據男孩的潛意識和恐懼,捏造出的噩夢囚籠。
“克伯斯,同步現實時間流速。标出異常能量節點。”王悅宜的聲音響起,帶着輕微的電磁幹擾。
“指令确認。現實時間同步。已标記三處高危能量波動區域。”
王悅宜動了,身影在破碎的光影間穿梭,避開那些胡亂撲來的、代表痛苦與恐懼的具象怪物。
她得找到這個虛拟世界的核心——芯片邏輯中樞的映射點。
腳下地面突然炸開,一條由無數哭泣人臉構成的粗大黑色觸手猛地抽出,直撲王悅宜。
她身體極限後仰,幾乎貼地滑開,指尖同時彈出一道微弱能量脈沖,正中觸手根部。
觸手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縮回地下。
“精神攻擊變強了。”王悅宜微微皺眉。
這時,她留意到廢墟深處,一條極細微的暗紫色數據流,如同潛藏的病變血管,連接着這世界的某個角落,一直延伸向虛無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