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天,司眠都沒有和路栩說話,哪怕是給路栩送藥,司眠都是沉默地放下東西,看着路栩吃完,然後收拾東西就走,小紅花也沒有了。
吃飯時間,他就打開卧室門,然後轉身回餐桌把粥盛出來。
路栩試圖和他交流,司眠均是點頭和搖頭。
他在踐行自己不越界的準則。
直到晚上,路栩又燒了起來,司眠手忙腳亂地把退燒藥給路栩,在他想給衛宥甯打電話時,被路栩阻止了。
——多管閑事。
司眠收拾好東西,關好卧室門,然後到沙發上趴着,毛毛蹲在沙發前,似乎在擔心他,司眠挪動一下,把臉埋進毛毛剛長出來的短絨裡,刺刺的,有點紮臉。
“明明他不好卻說他很好,他壓根就不想和我說,他不覺得我會擔心,也不在乎我擔不擔心,更不稀罕我的幫忙,我……”司眠哽咽了一下,他看起來失落極了:“我的确也幫不上路栩的忙。”
他眼裡俱是迷茫,“毛毛,為什麼我會變小呢?我想變成大人,我不想當小人了。”
路栩在房間裡雜七雜八想了很多,他沒處理過這種事,工作上的事情再難,最終都會解決,但是情緒不一樣,情緒多變,虛無缥缈。
他不希望司眠不高興,但他确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他微不可聞地歎了歎氣,起身打開了房門。
司眠不在客廳,毛毛蹲在書房門口搖尾巴,見了路栩主動避開,它好像知道是自己導緻路栩生病。
剛想摸摸毛毛狗頭的路栩默默放下了手,他在房門口猶豫了一下,然後一把打開了書房門。
書房裡沒有開燈,路栩把書桌旁的落地燈打開了。
他轉了一圈沒找到司眠在哪,突然,書架上,傳來小小的動靜。
路栩走到書架前,書架上的書分門别類放得整齊,但總有幾處留有空隙,其中有一處剛好被傾斜的書卡出一個小三角,三角縫隙裡有一隻小小的鞋子。
他屈指敲了敲書架的木頭,“司眠?”
沒有回應。
小鞋子“咻”地收了回去。
路栩幹咳了一聲,書架上的動靜大了一點,他微微挑起眉,忽然偏過頭,強硬地咳了好幾聲,每一聲都像喘不過氣下一秒就能厥過去。
司眠慌忙推開傾斜的書,從縫隙裡鑽出來,他剛出來,就看到了站在書架前的路栩。
路栩擡頭看着他,平時淩厲冷清的眸子因為咳嗽而軟和,面癱臉因為發燒反而比平時要有血色。
他眼眶一下就紅了。
“路栩,你沒事吧?我、我去給你拿水……”
“沒事,我是被自己嗆了一下。”
司眠愣了愣,紅紅的眼眶瞬間蓄滿淚水,他嗚咽着說:“路栩,我不給你添麻煩了,我會乖乖的,你能不能快點好起來?”
他跪在書架上,止不住抽噎:“我好怕你起不來啊,路栩,都怪我把毛毛帶回來,害你生病,我不要衣服不要别墅了,這樣你就不用拼命工作,我會和毛毛一起走,路栩,你别一睡不醒……”
怎麼好端端就要走了?
路栩一陣後怕,要是不說清楚,司眠會不會今晚就帶着毛毛離家出走了?
“不行。”路栩說:“你和毛毛要走去哪裡?我生病和毛毛沒有關系,和你更沒有關系,我隻是工作太累病倒了。”
“不是的……都怪我,我還多管閑事惹你不高興……”
路栩歎氣:“不怪你呀。”
他哭得難受,路栩心裡也不好過。
路栩抽了張紙巾給司眠,然後背靠在書架上,随手拿了本書翻開,等司眠漸漸平息,他才開口。
“司眠,我從初中開始,就是一個人生活。”路栩不擅長和别人剖析内心,也不喜歡說過往,他說得很艱難,說得不深,點到為止。
“我習慣了什麼事都能自己解決,肚子餓了吃飯,困了睡覺,生病了就去醫院,有問題就解決問題,你盡所能地幫助我、照顧我,每天擔心我,”路栩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是我不識好歹,是我不對。”
“你沒有多管閑事,是我不擅長接受。”
“對不起,司眠。”
窗外的月光無聲照進書房,光輝灑在地上,是一地的沉默。
路栩第一次說這樣的話,這讓他很難為情,本就發熱的臉更燙了,他翻了兩頁書,正想說話,有一雙腳,踩在他的頭上。
頭上兩個發旋,一邊一腳。
路栩的臉想黑不敢黑,他怕司眠又縮回書架裡。
“路栩,我要跟你睡。”司眠的聲音很啞。
路栩下意識要拒絕,他憋回去了,隻問:“為什麼?”
“衛哥哥說你會反複發燒,就是因為用腦過度,身體沒有休息好,我要盯着你。”
路栩想反駁,被司眠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再說就要離家出走了。
閉嘴吧。
司眠說要盯着路栩,還真的一直跟在路栩身邊,他把别墅裡的小床搬到路栩的床頭櫃上,到了時間,也不管路栩在幹嘛,幹脆利落地關了床頭燈。
“好好睡覺哦路栩。”司眠把小紅花放在路栩枕頭邊上,“晚安!”
路栩側頭看了一眼小紅花,黑暗中什麼也沒看清,他閉上眼:“晚安。”
放空腦子沒有負擔地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路栩全身都松快了很多,身體的溫度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