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勁嗅嗅,沒有聞到酒味。
陸清安岔開話題,問道:“找我何事?”
陸澤嶼繞着陸清安走了兩圈,啧啧稱奇:“之前玄鴉同我講時,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竟真來了軍營!莫非你受了什麼刺激,還是吃錯藥了?要不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你放着好好的世子不當,非來這邊關之地當個新兵?”
他停下腳步,又道:“我說了,你留在京城便好,曆州軍裡的情況,我會摸清的。”
“哦?”陸清安擡眼看向他,淡淡道:“摸清了嗎?”
陸澤嶼:“……”。
陸澤嶼被問得啞口無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這性子,真是和小時候一樣,一點都沒變。”
他輕歎一聲,無奈道:“确實出了點小狀況。林忠懷被調去了象門關,而我,被調到了曆州,統管曆州軍。”
林忠懷乃是二十年前榮昭公主的副将,當年公主因何而死,他必定知道其中内情。隻是時隔多年,陸澤嶼不敢确定林忠懷是敵是友,此事事關重大,他不敢打草驚蛇。陸澤嶼本想親自過問,奈何聖旨一到,軍令如山,他隻能速速啟程趕往曆州,就此和林忠懷錯過了。
陸清安冷聲道:“看來皇帝還是忌憚你。”
陸澤嶼道:“當年母親統管虎威軍,盡得軍心,虎符名存實亡,皇帝夜不能寐,又念着姐弟親情,畢竟母親對皇帝有恩,他不願傷及彼此情意。而阿娘過世後,皇帝正好借此機會,裁撤虎威軍。”
陸澤嶼說着,眼眸浮現一絲愠色:“如今他又忌憚我在豐陽的勢力,擔心我同阿娘一樣,得了軍心,豐陽軍會成為我的私軍,所以借故收回了我的兵權,将我調來曆州。”
陸清安冷冷道:“明升暗貶,真是好計謀。”
“皇帝向來不喜我,有這一出戲,我也不意外。”陸澤嶼看向陸清安,關切道:“倒是你,這些年來遠赴忘塵山修習,脫離俗世,你我兄弟相隔甚遠,音訊艱難,也不知你是否安好。”
“師父對我很好,每日不過是調養身體,讀書學武,倒也沒什麼不好。”他淡淡道。
陸澤嶼見他神情淡漠疏離,心中湧起一陣苦澀。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曆州也并非全無線索。”
陸清安道:“你是說虎威軍舊部?”
陸澤嶼點頭,沉穩道:“曆州軍有一些人曾是虎威軍舊部,對當年之事或許也有所了解。”
陸清安道:“曆州軍不知有多少杜家的眼線,此事急不得,需暗中尋找,從長計議,萬萬不可打草驚蛇。”
陸澤嶼沉吟道:“你說得在理,若是被皇帝知道,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陸清安見談得差不多了,轉身便要走,陸澤嶼叫住他:“清安!”
陸清安停下腳步,卻并沒有回頭。
陸澤嶼道:“有事記得找我。”
我是你哥,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了。
陸清安默了一瞬,低聲道:“小心行事,不要被别人發現你我的關系。”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陸澤嶼看着輕動的帳簾,眸中難掩苦澀。玄鴉走入大帳,看見陸澤嶼落寞的神情,安慰道:“将軍,殿下是面冷心熱,他其實很關心您的。”
陸澤嶼歎道:“他經曆過那樣的事情,自然不願與人親切。我是他兄長,爹娘都已不在人世,長兄如父,我隻願他今後能平安幸福就好。”
陸澤嶼掀開帳簾,看着夜空中的一輪明月,眸色沉沉:“也不知是什麼樣的人,能破了他那層堅冰,真正走進他心裡。”
玄鴉聽見陸澤嶼的感歎,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那天軍營外看到的那一幕。
陽光下,陸清安如尋常少年一般,與友說笑,那時的他目若朗星,與玄鴉記憶中的孤冷陰郁、淡漠疏離的陸清安分外不同。
玄鴉昂首看着那輪圓月,或許,殿下已經遇到了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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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軍鼓聲響,衆人掙紮着從鋪上起來。昨日長跑百裡,經過一夜休息,今日感覺腿腳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倒是王将匪,依舊精神充沛。其他人瞧見她這幅生龍活虎的樣子,都忍不住感歎:這世上竟有如此妖孽,而偏偏這妖孽就在他們身邊,真是讓人嫉妒讨厭!
馬途看着互相攙扶、唉聲歎氣來到校場上的新兵們,忍不住暗笑。他對曹武使了個眼色,曹武收到示意,朗聲道:“教頭仁慈,今日放你們一馬,不再披甲奔襲,換個輕松的訓練。”
曹武話音一落,一個高大的身影便從馬途身邊站了出來,王将匪眼尖,看見那人手中的東西,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