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許多麻煩事在得寵時是“天真嬌憨”,過氣後就成了“無理取鬧”。
今天這場合,顯然她沒有收到邀請,宋父的官方女伴是九小姐,明面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她跳出來揭蓋,就不太得體了。
七小姐扭到老太太面前,剛說了兩句祝壽的客氣話,就被尚未入座的宋振東拉到一旁低聲訓斥:“你來幹什麼?這裡沒你的事,趕緊回去!”
七小姐笑語嬌甜:“我來給老娘送生日禮物啊,老娘待我比親媽還親,她七十大壽我不都不來,那不是太不識好歹了!”
說罷,還朝九小姐飛了個挑釁的白眼。
九小姐二十出頭年紀,面對社交場還有些拘謹,面對這突發狀況更加不知所措,仰頭去看宋振東的臉色。
七小姐卻完全不看臉色,拖出一個椅子硬塞到老太太和孫女之間,親昵地撫着老太太胳膊,給她介紹賀壽大禮——那套精緻玉器都是什麼來頭什麼說法。
老太太是人精,哪會不知道正經人家姨太太登門鬧事是丢人,但是當場甩臉隻會讓事态更難收場,不如大事化小,眼睜眼閉就裝出了一團和氣,對七小姐也有了笑。
吃瓜群衆們見七小姐嚣張、宋振東變臉,以為将有一場暴風驟雨,誰知轉眼就在老太太面前收兵,演上了母慈子孝。
七小姐就這樣成功賴在了社交場,宋振東晾着她不理睬,眼不見為淨。
七小姐哪肯消停,哄罷老壽星,即刻又像隻花蝴蝶,翩翩然飛到宋振東身邊。
宋振東正坐在茶桌前跟幾個朋友聊天,九小姐也安靜在位上端坐,七小姐來了,就坐在茶桌椅靠上,斜倚着宋振東,身子重心都往他身上倒。
宋振東把她往外推:“禮送完了?你早點回去。”
“回去幹嘛?見不着你面,給你發消息你也顧不上回,那我隻好來碰碰你呀。”七小姐語氣好委屈,眼見着小淚珠就要往下掉。
宋振東吃軟不吃硬,态度緩和點:“你先回去,我明天去看你。”
“明日複明日,都是搪塞人的話,我才不要聽。人家說錢在哪裡心就在哪裡,你都三個月沒給我零花錢了,給老娘置辦這套禮物都是我從牙縫裡省下來的……”
聽她絮絮叨叨話不離錢,宋振東又耐心有限:“過年不是剛給過你嗎?你不睜眼看看現在,行業不景氣,哪能像以前那麼大手大腳!你也懂事點吧,到下半年周轉開了再說。”
七小姐擦擦眼角,也不知是天生純真,還是話裡有話,竟反客為主鼓勵道:“那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咯,帶領重工集團渡過難關。”
有點冷幽默了。
在場賓客同時一怔,啼笑皆非。
宋雲開一直朝那方向望着,沒走近搭話。臉上的笑帶點幸災樂禍。姜近在身邊瞧得真切。
待七小姐把宋振東的臉色鬧得一陣青一陣白像打翻的調色盤,宋雲開仿佛看膩,又牽着姜近走遠了。
不過轉身前,姜近注意到,七小姐目光落在宋雲開這邊,做了個wink。
“這事需要公關封口嗎?”姜近試探問。
“封什麼?傳出去讓大家笑笑挺好。”宋雲開心情格外好,牽人的手還前後晃起來。
姜近想起剛進門時他給工作人員塞的卡,聯系起上下文。
他父親的情人沒收到邀請,要想來安保等級這麼高的壽宴攪局,沒有内應恐怕做不到。
她無意指摘,隻是有點好奇他拆他爸台的目的:“這是為了什麼?青春期叛逆?”
宋雲開腳步漸慢,她是個記者,觀察敏銳,這并不在他意料之外,他饒有興趣地笑着,偏過頭看她:“我不知道你在做公關之外還兼做犯罪行為分析。”
姜近剛想說自己沒那個意圖,他接着道:“你可以猜猜看,說準了讓你許個願。”
她先許願:“說準了帶我參觀新海工廠,我還沒去過。”
宋雲開愕然兩秒,她脫口而出,想必起念已久,不是心血來潮。
他何嘗不知道,帶她去參觀工廠,意味着帶一台4K記錄儀去制作工廠紀錄片,沒有什麼機密能逃過她的量子閱讀。
風險太高,尤其是姜近有過透露輝躍信息的先例,不知道輝躍有她什麼熟人,和她交情如何,她若是想反向操作他也防不住。
但人性有弱點,他按不下對她怎麼看自己的好奇心。
“沒問題,你說。”
姜近邊走邊說:“我猜是為了證明你比父親更強。他,和年齡隻有自己一半的衆多女孩拉扯糾葛。而你帶着穩定的女友出席來展現責任心——我估計你還要雇我演一陣戲。”
“唔——”宋雲開聽罷,拖了個賣關子的長音,繼而笑着說,“純屬扯淡。”
“你在耍賴。”姜近停下來,靠在燈火通明的落地窗邊,半黑暗的玻璃反映出她溫和的笑顔。
宋雲開望向窗外黑沉沉的樹影笑得别有深意:“我用得着耍賴?猜錯就是猜錯。在你眼裡,我是那種很在乎别人看法的人?”
表面看确實灑脫,放浪形骸為所欲為。
“如果不在乎,也不會拿着我三年前的報道興師問罪。”她反将一軍。
男人收回視線,戲谑的笑容消失,低着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你又不是别人。
他在心裡掂量說這句話的後果,眼底忽明忽暗。
“姜近。”近處有女聲呼喚。
宋雲開和姜近朝同一個方向轉頭,在姜近表情變化之前,宋雲開本能地皺了皺眉。
杜薇沒戴眼鏡,雲鬓嵯峨,面容像滿月一樣光潔,身穿皇家藍緞面禮服長裙,大概因為胸部很發達,顯成熟,氣度從容優雅。
她帶着完美的禮節微笑向宋雲開請示:“我有點事想問姜近。”接着看向姜近,“借一步說話?”
煩死,這女人又來了。
宋雲開沒法限制姜近的自由,很難代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