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讨婚約的過程高效迅速地結束了。
在姜近心裡,這不過是局模拟人生,讨論時長和财産毫無意義,隻要阿月的事一調查清楚她立刻會抽身走人,一切完璧歸趙。
所以宋雲開提的絕大多數條件她都能答應。
另一方面,宋雲開的自信同樣很妙,在他心裡,就沒考慮過和姜近離婚的可能。
開玩笑,煮熟的天鵝都能飛,那也太瞧不起他宋雲開。
所以讨論時長和财産更是毫無意義。
雙方都覺得隻是走個過場,沒什麼需要特别堅持。
宋雲開态度不算強硬,仿佛事事有讓步,處處沒咬死,但是事後待夜深人靜一思量,又發現其實他的目的都達到了:暫定五年之約、姜近搬到濱江半島住、拍婚紗照。
婚紗照是在領證拍登記照時他提議的,本來姜近覺得沒必要,既然要避免一切照片流出,那婚紗照拍了反而是麻煩。
但宋雲開堅持說,這東西可以打馬賽克,但是不能沒有,家裡長輩真有心問起來,連婚紗照都拿不出一張就露餡了。
姜近嚴重懷疑他家有沒有對他那麼執着的長輩,睨着他戴上去就沒再摘下來的結婚戒指:“露餡又怎麼樣?你外公掀棺材闆找你算賬你也不會怕。我看是你自己過家家上瘾。”
宋雲開練就一張金鐘罩臉皮,刀槍不入。
别人揭他短他也不怕,大言不慚認下,笑嘻嘻反問:“你不是頭婚啊?幹嘛總是擺久曆風塵的譜?”
類似的生活小節,姜近就大度讓讓他。
大事相關,他嚴格遵守承諾,嘴嚴得令人驚喜。
公布婚訊以最低調的方式處理,姜近的名字幾乎隻出現在公司信息披露的新聞通告,介紹不過十來個字,即使生活中認識姜近的人也無法對号入座,首先得懷疑是不是同名同姓。
微信列表裡有大膽詢問的好事者,姜近一概沒回。
唯有先前幫過忙的一個老同學發來消息:[這次是真結婚假結婚?]她回了個微笑表情包,僅出于禮貌,沒給明确答複。
宋雲開的绯聞十年來隻有兩三樁,且都以荒誕的形式昙花一現,他就不是這個流量賽道的。
比起他什麼時候結婚,人們更關心他什麼時候罵人。
所以婚訊雖然有議論點,但在公關公司的可控範圍内。
平穩開局中暗藏一點未知的隐憂。
6月的江城總是陰雲壓頂飄毛毛雨,風吹不透,濱江半島頂層正對着一團灰氣,江岸邊紮堆的摩天樓群像悶在黏膩的蛋清裡。
這口鍋把什麼都炖進去,氣也洩不走,揭開蓋不知會是什麼景象。
窒息感撲面而來,她視線剛收回,手機在震動。
一個不顯示稱呼的來電,那串數字刻在她腦中,知道是誰,眼下不适合接聽,但如果不接,恐又引人懷疑。
“喂?”
她不報家門。
對面也不報,開門見山問:“這婚事會讓我們的合作發生變化嗎?”
“不會。一切照舊。”她挂掉電話,轉身,果然正面迎上宋雲開玩味的目光。
“你打你的,不急。”
姜近把手機收好:“一個廣告推銷電話。走吧。”
他唇角勾起一抹無所謂的笑,沒有深究,伸手接過她身邊的行李箱:“就這麼點東西?不像搬家,像提行李住校。”
傭人看見他親自拎着行李,想上前代勞,被一個白眼吓退,識趣避開了。
姜近跟在後面,并不知道前面戲那麼多,很敷衍地解釋:“天熱衣服薄,不占空間。”
家裡有直梯,為了讓姜近對家庭格局有更直觀的印象,他選擇從旋轉樓梯步行上去。
姜近的卧室安排在彤彤房間隔壁,似乎是避嫌,給她建立一個心理上的安全區。
宋雲開擔心把她安排在自己隔壁使她應激,其實都是套房,關起門像普通住宅的一戶,住哪間都一樣,他也沒指望姜近一兩天就能放下戒備往來串門。
進門前,他指着離她房間較近的朝北頂頭房間随口叮囑:“全家隻有那間房不能進,放了貴重東西,打碎你賠不起。”
姜近探頭看一眼,門上有密碼鎖。
那是“不能進”嗎?那明明是“進不去”。
宋雲開原本的暗示更令人費解,朝南頂頭的房間是主卧,他意思是另一頭能進。這誰能懂?
回頭一看,姜近一張氣鼓鼓的臉,他還詫異。
姜近:“沒必要把人當賊防吧,什麼叫‘打碎我賠不起’?”
宋雲開很淡笑了下:“需要我提醒你把一堆碎玻璃扔我床底的事?”
瞬間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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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開沒空陪她在家裡四處參觀,匆匆跟管家打過招呼就出門了。
姜近樂得他不在身邊看守沒壓力,借搬家給自己放一天假,跟管家客氣客氣把人也打發走。
阿月那些敏感物品她不方便帶來,打包成一個快遞寄往了樹港父母家。隻有兩件東西因為個人屬性并不明顯,她随身攜帶。
一件是張不知進出哪裡的卡,她并不确定是否重要,整理遺物時在鞋櫃上的小盒子裡發現,與小區門禁卡、家門鑰匙放在一起,估計是同類,是入門卡而非會員或儲值卡。
另一件,則是尚未完全研究透徹的手機。
把衣服整理進衣櫥後,姜近拿出手機查看快遞是否被家裡簽收,正要打電話給媽媽詢問,忽然停住。
阿月的手機還有蹊跷!
她獨身一人生活,平日有許多日用品會在網上購買,為什麼手機裡沒有該有的橙色購物app?
姜近打開app store查看,果然,和那兩個交友軟件一樣,橙色app顯示為雲朵标志。
又被她删掉了。
她為什麼要把購物軟件删掉?放棄以後的生活了?
從這點看,的确像一個準備自殺的人。
姜近不願這樣想,心煩意亂地咬着指甲陷入沉思。
還有一種可能,她感覺到安全受到威脅,手機可能落入别人手裡,為了隐藏自己的購物記錄,所以姑且删了軟件。
可問題是網上能買到的東西肯定合法,是什麼值得隐藏?
想知道阿月買過什麼東西已經很困難,但是有一個方法可以知道她買過的部分東西的部分信息——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姜近用阿月的手機号試着登錄微信中的順豐小程序,沒費什麼周折就找到了她的快遞記錄。
奇怪的是,有一條快遞記錄寫的不是柳岸裡的地址,而是姜近的名字和她父母在樹港家中的地址。
姜近一瞬間錯愕,誤以為手誤登陸時輸的是自己手機号。
可又不對。
她明明輸入的是阿月的手機号,快遞訂單中顯示的也是……阿月的手機尾号。
訂單時間去年7月。
寄件地址是一個國際保稅倉。
看起來像在網上買的東西,但她買的是什麼呢?如果她提起過,姜近一定會有印象。
……生姜洗發水!
有印象聽媽媽提起古怪快遞的記錄隻有那兩瓶傳說中的生姜洗發水。
這個訂單的物流時間距離阿月去世的日子已經很近了。
她是特地買這個送給自己?還是選地址時手誤點錯而來不及申請退換貨了?
姜近感到有點脊背發涼,有必要回家一趟。
.
到家時媽媽開的門。
姜近沒換拖鞋也沒顧上說明來意就直奔衛生間,在淋浴房找到一瓶已開封使用和一瓶未開封的生姜洗發水。
媽媽一頭霧水,緊跟着過來,倚在衛生間門口問:“這洗發水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