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姜近把過熱的腦袋埋進被子裡想。
鬧個這麼大的烏龍,要是被宋雲開知道,她非得找塊豆腐撞死。她還以為宋雲開喜歡她,現在看起來更像是拿她當兄弟。
關照兄弟,帶兄弟翹課,為兄弟打架,偷兄弟人設,借兄弟金句,好像更說得通了。
看他平時随手捅一胳膊拽一下肢體接觸眼都不眨的架勢,絲毫沒把她當成女生,這和她早前定下的目标一緻,甚至能說在模糊性别方面做得太成功。
可是,在誤會他喜歡自己之後又解除誤會,現在居然心裡有點惆怅。
更不敢想,剛才回家一路她反常的忸怩有沒有在宋雲開面前露出馬腳……微微社死了。
此時此刻,宋雲開在同一屋檐下另一個小空間也正琢磨姜近,他當然注意到了她的反常。
平時不陰陽他兩句就難受,今天在車上老實得像隻鹌鹑。更不用提前面那段鬼迷日眼的狀态,很可疑。
複盤一下線索,他也沒說錯什麼話,做錯什麼事。無非是扛了她一段路,可那又怎麼了?姜近背摔他也是有記錄的。
姜近在被子下懊惱扭動,手機在被子上癫狂震動。
她鑽出來一看,微信是宋雲開發的,語氣正常得可貴。
宋雲開:[你打包回來的食材要煮給你吃嗎?]
宋雲開:[有空就下來,姜茶也煮好了]
姜近摸摸肚子,晚上半空腹喝的那麼點酒有點燒胃,她确實需要再來點熱湯水。
抱着僥幸心理摸到樓下,鑽進廚房。
空曠的開間裡隻有宋雲開一個人,換了拖鞋居家服,在竈台前用個小鍋燙螺片,邊燙邊吃,也沒主動說分給她。
姜近在門口猶豫一下,保持着距離靠牆站住:“怎麼就你一個人啊。胡師傅呢?”
宋雲開掀起眼皮觑她一眼:“煮完茶走了。你喝點糖水還得一百人伺候?”
姜近:“…………”
不說一百人伺候,隻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還是大半夜,一男一女,雖然他可能沒把她當女的。
宋雲開放下鍋,把一旁料理台上準備好的一碗紅糖姜湯小甜水往她那面推了推。
她沒話找話:“你還挺厲害,會、燙火鍋。”
宋雲開毫不領情:“我又不是弱智。”
姜近無語,端碗默默喝湯。
宋雲開提正事:“你得記點我家庭情況吧?免得去你家說漏嘴。你爸媽也能直接問我,但萬一問你一無所知,每回都我搶答,容易穿幫。”
姜近認真點頭:“嗯嗯,我知道你家庭情況,剛才杜薇聊天随便說了一點。你媽媽過世了,長輩隻剩奶奶,哦還有你爸。其實我爸媽不太會關心别的,應該隻會想知道你爸沒有再婚,非婚生子也……”
宋雲開笑一下,打斷道:“杜薇說了我壞話吧?”
姜近把湯碗捧在手裡,沉默了幾秒,淡聲問:“那她說的真麼?”
“肯定不真啊,”杜薇說了什麼,他用腳趾都能猜到,無非是他家那些狗血殘渣,“她很喜歡誇大其詞吓唬人。對你說的話對韓璐也說過,你看韓璐就沒你這麼好騙。”
姜近:“你的意思是,插足了你父母的二房大兒子遭遇綁架撕票,是碰巧。你在美國期間她小兒子也在美國意外身亡,是碰巧。另外她弟弟溺水死亡,也是碰巧。三房的兒子死于入室搶劫,這些都是碰巧。你爸除你以外的男性繼承人全死光了,都是碰巧的,對嗎?”
他嗤笑:“長在國旗下說什麼二房三房呢?三觀不正。”
“你在轉移話題。”
“你想多了,用不着轉移。”宋雲開大喇喇地朗聲說,“死了就是死了,我爸克子,我沒死是我命硬。”
姜近點點頭,倒不是他這話有多少說服力,她隻是覺得不關自己的事。
她不是宋雲開真正的妻子,不需要去探尋枕邊人究竟有顆什麼心,家族恩怨和她聯系沒那麼緊密,要說到杜薇暗示的别人報複他抵上自己的命,她姜近平時幹的工作危險也不少,不多這幾根稻草。
至于來自他這方面的危險就更不用擔心,自己跟他沒有利益之争,連白嫖他房産股權的心都沒有,幾個月後孑然一身相忘于江湖,哪有那麼多閑心可操。
可是再開口,她卻說了一句讓人猝不及防的話:“那你一定從小很孤獨。”
宋雲開怔住了。
知道他家事的人寥寥無幾,知道後還願意趟這些渾水的更少,一些朋友被杜薇告知了,對他的态度無非是信與不信、怕與不怕。
但好像從沒有人關心過他什麼感受。
那多正常,看見一道選擇題當然得想答案,誰會去問候出題人過得好不好——除了罵人意義上的。
姜近不正常。
他一瞬間眼淚差點從眼裡冒出來,趕緊低下頭攪動鍋裡被煮硬的扇貝,迎着騰起的一團白霧壓住鼻酸,口齒含混道:“你他媽有病吧突然說這麼肉麻的話!雞皮疙瘩給你吓出來。”
“是有點,我肚子疼,”姜近肯定了他的面診結論,把剩下小半碗糖水放下,飛速扶牆閃退,“站不住了,我去躺會兒。”
宋雲開愣一愣,她人影已不見。
直到在北極熊沙發上找到縮得像隻紅燒大蝦的姜近,他才知道她不是生氣,是真不舒服。
宋雲開一邊給她找止疼藥,一邊嘲笑:“你這樣子像輝躍的破電池,上一秒顯示電量75%,下一秒電量告急10%。”
姜近聽夠了風涼話,轉個身面朝北極熊:“你能不能有點人性?你說我這是生理痛還是吃螃蟹中毒了?”
“又不是我痛我哪知道。”宋雲開找藥回來,帶了杯溫水,給她吃下去,寬慰道,“應該死不了,你命也硬。”
他該不會認為這算什麼贊美吧?
姜近冷汗倒流不想跟他講話,吃了藥又虛弱地靠熊卧倒。
“我看你真不行了會送你去醫院。”宋雲開給人治病的辦法很教條,“多喝點熱水啊。”
“喝不下,灌一肚子水了。”
男人把杯子放下,原地搓搓手,感覺自己沒什麼能幫忙的,征詢意見:“要不把你抱床上去吧。”
“别,你别折騰我,讓我安靜地自生自滅就好。”
“那我給你拿個被子。”
這回姜近沒拒絕。宋雲開很快去而複返,帶來被子和差評:“你房間真亂,不太像女的。都沒幾件東西能亂成那樣,你是在用被子造防空洞麼?”
“我是個日理萬機的女的,哪有時間收拾。”姜近轉過身,讓他給自己搭被子,視線對上,心裡毛毛的,心跳忽然亂起來。
他動作也停住。
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姜近被他惡作劇“蒙頭殺”氣得直蹬腿。
姜近掙紮着露頭喘氣:“你能不能趕緊去睡覺?大晚上沒事欺負病人。”
宋雲開笑着往旁邊沙發一倒:“我就睡這兒,我要照顧你。”
也不知是止痛藥立竿見影,還是被他鬧得轉移了注意,剛才那陣淩遲般的劇痛緩過來,姜近冷汗也不蹭蹭往外冒了,現在隻有點脫力,說話氣若遊絲。
“你給我留條命吧。”
他順手拿起沙發上的ipad,“你放心,我不玩了。我再做會兒事,吃點火鍋……等等!操!”說着從沙發上彈起來沖進廚房。
你又不是弱智?
姜近縮在被子裡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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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姜近醒來還是在這張沙發上,宋雲開講信用,說不挪她就不挪她。
事實上宋雲開早上有點忙亂,沒顧上她,因為他睡得晚醒得也不早,倒讓彤彤起床在他前面,莫名有種輸給小孩子的屈辱感。
彤彤其實沒别的意思,隻是經過沙發時禮貌打個招呼:“哥哥姐姐怎麼睡在這裡?”
他做賊心虛,噌的一下從沙發上竄起來:“唔,沒幹什麼,加班晚了,她不舒服我看護一下。你要去補課?前天考的試出分了嗎?”
彤彤一大早的好情緒就這麼一掃而光。
雖然是休息日,可是當老闆的沒有休息。姜近伸開第一個懶腰的時候,宋雲開已經西裝革履地坐在了去新海工廠的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