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近被吓得一激靈,女助理就在門外,為防他吐出更多虎狼之詞,馬上跳進辦公室把門關緊。
“我這不是……跟你說過我怕杜薇嗎?你真對我好就幫我轉移點火力,今天帶帶這個,明天帶帶那個,讓她也好分散下注意力。”
“……那我問問韓璐戒酒戒藥戒完沒有,杜薇對她的動向最敏感。”
“哎,真棒。”姜近踮起腳摸摸他的頭,“你會舉一反三了。”
宋雲開猝不及防被摸了頭,感覺新鮮,笑起來,有點甘之如饴。
姜近趕緊拉開距離,在他靠過來之前溜了。
前陣宋雲開離家出走在韓銳那兒虛度光陰,她無聊問過AI,如果一個人總在你周圍轉悠并找茬發脾氣應該怎麼應對,AI回了一堆“嘗試與他進行開放誠實的溝通”之類屁話。
但是換個問法“家養的無害小狗總是圍着人跳來跳去發出吓人低吼怎麼應對?”,就有了行之有效的方法——
它在努力邀請你一起玩,如果覺得太粘人可以給它多放幾個玩具,訓練有效時要摸頭表揚給予正反饋。
果然這名奇男子的行為用人的邏輯無法解決,以後得多上寵物闆塊學習。
這邊把事推完,她就可以放心去工廠搞清門卡問題。
按照宋雲開的安排,他們這幾天臨時搬到紫杉院住,晚上應酬在東城區,至少十點多才能散場,加上回紫杉院的車程,到家要臨近午夜,時間很充裕。
姜近決定在工廠拖到足夠晚、實驗室加班的目擊者足夠少,再進行查證。
夜晚的工業園區制造區域那邊還燈火通明,自動化流水線的末端,機械臂仍在緩慢操作,大多數工人都會選擇加班以争取更多收入。
園區内一條有商店網吧KTV的娛樂街也人聲鼎沸,許多工人都是剛成年不到20歲的年輕人,結束了十幾個小時的工作急需放松。
與之相隔一個路口,研發和測試所在的片區則已經趨于安靜,尤其是十點以後靜得出奇。
走在廠房間無人的街道上,能嗅到空氣裡彌漫着淡淡的機油味與新漆味。
園區中最顯眼的位置,漂亮的樣車與概念車像等待檢閱的陣列似的整齊。
一半輝煌一半沉靜的奇異景象讓姜近情不自禁駐足,拍了幾張照片才繼續前行。
巨大的空間中,人顯得格外渺小,放眼望去隻有零星幾處還亮着微弱的燈光,尚可見的隻有從保安室出來巡視的身影,按常理也該有值班工程師,但那些人已經隐身在巨型機械之間。
實驗室區域比生産區更加寂靜,姜近按照從入口由近到遠的次序一一測試阿月那張門卡是否能刷開門進入。
高級分析實驗室、算法創新中心、數據科學研究實驗室和定量分析實驗室分别有好幾個,這張通用卡并不是每間都能刷開,但每個領域都能刷開一間。
接下來是人工智能相關,機器學習創新實驗室、AI模型實驗室、高性能分析實驗室和預測分析中心,都是丁俊馳他們研發部的重點工作領域,之前工作對接時姜近都進入過,對于研究的是什麼也有基本了解。這些實驗室憑通用卡同樣能進入。
人工智能的另外半壁江山對姜近而言很陌生,這個區域隻在宋雲開昨天帶她走馬觀花時來過,走到這裡已經有點疲勞。
認知計算實驗室能開,計算智能實驗室不僅能開,而且……在開門的瞬間姜近怔了一下。
室内傳來機器運行的低頻噪音。
她往裡望去,裡面亮着一爿銀藍色的熒幕光,沒有人,一切正常。
不尋常的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走廊盡頭,保安帶着掃地機器狗巡視過來。
那狗非常面目可憎,腦袋的位置是傳感器,看起來沒有腦袋,行進中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轉軸聲,姜近以前就覺得挺鬼畜,讓人毛骨悚然。
眼下,她隻好貼近牆面尋個視覺死角避免被發現,省去解釋自己為什麼半夜出沒于實驗室的麻煩。
很不幸,保安沒有按期望直行經過,而是左轉朝這邊走來。
姜近順着自動門的門縫滑進室内,緊張地抵着門一邊聽固态介質傳播機器狗行進聲,一邊思考如果對方剛才已經聽見動靜要跟進來查看,有限空間内怎麼藏才能躲過。
突然一隻手搭在她左肩上,姜近一激靈,幾乎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噓——别叫,做賊要……”男人的氣聲從身後傳來,待她回身,第一眼隻看見對方胸口,“心理素質好一點。”
姜近拉開距離。
柳逢青順手按下從内部反鎖的紅色按鈕,高大的身軀把她逼近角落。
“能解釋一下嗎?”他一邊戴上眼鏡一邊友善地笑問。
她确實在極速籌備措辭,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于手裡的門卡被順走兩秒才有了知覺。
一抹溫熱從手背上撫過,那隻大掌輕握了一下,才從她僵着的手裡取走了卡片,這動作的親昵讓人感到錯愕。
她條件反射地擡頭,滿臉不可置信,與此同時,門口又傳來接連兩聲刷卡失敗的哔哔聲。
柳逢青從那個壓迫性的貼身距離退開幾步,按下紅色按鈕打開門,沖外面說:“怎麼了?”
“柳總,是您在啊。”保安立刻換出谄媚的語氣。
“睡覺呢。”他平淡道,“今晚不走。”
“哦哦,那不打擾您休息了。”
姜近貼着牆,藏在外面人看不見的陰影裡,這時她才看見對面遠處有個牛皮沙發,大概剛才柳逢青躺着,所以第一次往室内看時給了她屋裡沒人的錯覺。
這該死的雞血公司,能不能改改随地亂睡覺的習慣!
外部危機解除,危機又回到她身邊。柳逢青鎖上門踱回來,噙着笑,一手撐着牆,一手調戲似的用門卡戳戳她的臉:“我這個人很小心眼。偷我的卡害我寫情況說明的人一定會被我恨上的。”
“……!”
竟然是柳逢青的門卡,難怪有進出每個實驗室的權限,偷……來的?
姜近的大腦目前呈現一片空白。
“不過,我丢這張卡的時候你還沒進君騰。團夥作案?”
“這卡誰給你的?”
“關明月?”他說出那個讓她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的名字。
他說話的時候有種平靜的瘋感,緩慢而咄咄逼人的審問讓她想起一些驚悚片裡一心走直線要人命的偏執科學怪人。
“我知道你力氣挺大的,可能正考慮打了我就跑。”他把門卡收進手心,換用無名指和中指指背的第二個關節輕輕摩挲她的臉,在黑暗中直視她倏忽收緊的瞳孔,仿佛一點也不知道這動作有些輕浮。
“但是宋太太,你也不想你丈夫知道你來過這裡吧?”
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