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兒好不容易讀完預科,不管如何,我不會同意她停學!”
“這個事等明玥回來……再說吧。”明德誠還在逃避破産對大女兒學業的影響。
“回來又能怎麼辦?”楊雨媚又開始抽泣,滴滴答答。
明德誠也夠煩的,坐在沙發抽起了煙。抽的還是華子,破産都不能苦了自己。
破産的爹,狂躁的媽,這個家真的一點希望都沒了……!
明汐緩緩從破椅子上站起來,回到房間仔細收拾了幾樣東西放到包裡,臨走前打算上個廁所,正巧楊雨媚也要起身到洗手間洗臉。
明汐還怪禮貌的,往後退兩步,示意楊雨媚先上。
那麼小的一套房,又潮又濕,還隻有一個洗手間。以後上個廁所都要擡頭不見低頭見了。楊雨媚無法想象後面的日子怎麼過,隻能想一想女兒明玥,寄希望明玥回來能改變什麼。
……算了,肯定又在廁所哭上了。
不等了。
甯願到附近上公廁。
明汐拎包打開門,回過身瞧了眼裡面凄慘光景,像個外人般搖了搖頭。
走人之前,她站在門外,交代般留下一句:“……你們好好待在家,我先去上學了。”
明德誠還在抽煙,怔怔擡起頭,因為明汐這句話,心裡無端多了一份寬慰。
“啪!”
生鏽快脫皮的鐵門被明汐快速帶上,一陣穿堂風吹卷入室。
寬慰被冷風吹散,又碎成渣渣了。
這個破地方,破得連門都氣死人!
屋裡洗手間,楊雨媚對着鏡子看着裡面面如土色的自己,如同走投無路的絕望主婦,胸腔怨氣橫生,不知如何發洩。
早知道明德誠會破産,就不應該把這個丫頭接回來!
……
命如兒戲,有些女孩的出生是意外,也是注定。
這個家為什麼會有明汐的存在,是明德誠和楊雨媚都想要一個兒子。偏偏明老闆命裡無子,不僅沒有生兒子的能力,也沒有生兒子的命。
楊雨媚頭胎生的是女兒,幾年之後又順利懷了一個,本以為能生個貴子,不放心偷偷找機構查b超,結果查出來還是女兒。
一番商量,夫妻兩人決定打掉。
按照當時宜城計劃生育政策,楊雨媚和明德誠是有兩孩指标的。因為第二胎是女兒,打掉了,做了大孽,楊雨媚也陰差陽錯失去了生育能力。
楊雨媚沒辦法生了,明德誠開始騙外面的女人給自己生,有的女人給點愛,有的就給點錢。明汐就是在這樣的實際需求之下“制造”出來了。
很抱歉,誤會一場——
生出來的還是一個丫頭騙子。夫妻兩人一頓商量,花點小錢,丢在鄉下養了。
正因如此,前面楊雨媚才說出那番話:她隻有明玥一個女兒,但明德誠除了明玥明汐,或許可能真的還有别的女兒……
丢了。
或……忘了。
人在承認自己道德缺失方面,常常都是沒有自知之明。做了孽的人,報應或許會來,或許不來。
但是有人肯定要回來了!
這年頭,沒錢在國外是混不下去的……
明玥出國那年,明汐也被明德誠和楊雨媚安排進廠幹活。知道這樣做不公平,兩人還找了冠冕堂皇的話術:“明玥優秀,出國深造回來肯定會留在大城市發展,你功課落了補不上,就早點進廠學習。等以後我們老了,無論是我們,還是家裡的生意都要靠你。”
以為回到家,有了父母就有了依仗,那會的明汐對明德誠和楊雨媚的安排都言聽計從。
進廠一年後,明汐長出了心眼,提出要上個電大補學曆,以免日後學曆跟不上丢了家人的臉。
明德誠那會還沒破産,對這樣的小事自然同意。楊雨媚每日打牌混圈,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被人說苛待了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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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路公交車彎彎繞繞,最後一站就是宜城本地唯一的電大。
宜城這家電大挂名宜城師範大學下面的成教學院,兩年制學習,考試通過就可以獲得一個非全日制的大專文憑。
下午四點,成教學院的大門拉了不少流動攤販,明汐一路走來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最近流行炸串小吃,一個招牌寫着紅紅炸串的攤位蹲等的同學最多。
“明汐,你要不要來串火腿腸?我請啊!”有人熱情問她。
“謝謝啊,最近上火,吃不了炸串。”明汐盈盈一笑,爽利回話。
人群中有人推推搡搡,明汐将挎包夾在腋下,雙手都放在棉衣口袋,加快腳步往前走。
她心裡盤算起一個事:
現在社會發展太快,一個非全日大專文憑已經沒有特别大的用處。當時她報電大學習的主要目的,也隻是為了解決一個現實問題:怕自己到合法年紀了,被明德誠和楊雨媚随便嫁掉……繼續讀書是最好拖延理由。
隻是宜城的電大專業有限,都是偏實用性為主。
她記憶好,口齒也清晰,兩年前思來想去報了英語專業。班上的同學想法差不多,畢業之後,若能考個教師資格證,也能混個英語老師當當。
隻是今年大學突然開始擴招,高校招生數量增長近百分之五十!原本精英化的高等教育完全走向大衆教育了。
水漲船高,但大學擴招學曆必然貶值。日後本科學曆都泛泛了,何況是非全日制大專學習……
明汐步伐又沉又快,她還沒明确自己以後做什麼,但确定當下最想最快要做的事——
那就是離開那個缺愛又缺德的家!
過陣子考試通過,她就獲得教育部承認的學-曆-證書了。
不管如何,一個大專生,肯定比中專生走得遠一點。
明汐同樣缺愛又缺德,唯有腦子還算清楚:她是這個家“買”來的女兒,那麼早晚她也會被“賣”掉。
在被賣掉之前,她要先給自己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