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對結婚一事,他早沒了想象。婚姻本身也經不起人類的想象。
利益是具體,愛卻變動,把兩事融成一個事,簡直是對人性的考驗。
他也不喜歡被安排,隻是在婚姻觀念上,他和母親想法反而更一緻。對婚姻的認知和理解,也是不謀而合。
“她姓章,單名一個敏。”梁見铖出聲,簡單介紹自己已經選好的對象。
“在她真的成為你妻子之前,我不需要認識她。”淡淡嘲弄聲又從手機聽筒裡傳出。
梁見铖手持手機,面露無奈笑容,盡量冷靜地反問梁教授:“你怎麼确定,我不會喜歡上她?愛上她?她學曆好家世好性格好幾乎樣樣好,這樣的女人我若還嫌棄,一定是我不識擡舉。”
話說到這個份上,父子兩人很難再彼此說服。
“你能這樣想,也是好的……我就希望你一直這樣想,就算有一天那個章小姐敏小姐讓你不喜了,你對她還有最初情義。”
一個男人,對愛人除了有情,還要有義。梁教授對兒子的教育從來都是傳統而厚重。
在這樣的教育下,梁見铖從不說大話,一直也算負責之人。從小到大接受的責任教育,除了對家人,對自己,還有對國家。
因此,他接受母親安排,選擇章敏為對象,也是對他自己負責的一個選擇。
梁見铖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好友亨利曾說他的個人自由永遠是建立在責任之上,就算他對生活或娛樂上不拘形迹,對待工作對家庭,甚至國家,仍保持着中國男人非常傳統甚至古典的思想。
即使存在一絲個人情感,也像是天際缥缈的雪粒子落在一個趕路人身上,到家之後都無需抖落,一路行走的過程就已冰消瓦解化為烏有。
梁見铖自認沒亨利說得苛責,人在世上難免逐風逐利,不失本心就很是難得,還要保持大愛大道,非聖人不可。這也是,梁見铖認為自己和父親不一樣的地方。
梁教授為人挑剔,卻把個人情感看得極重。
他呢,個人情感過重的人,隻不過是精神信仰的避重就輕。
挂上手機,梁見铖嘴角微微扯開,有時候他也無奈父親當下固執。年前明汐揣禮上門,他将人趕走。現在,又找他要手機号碼。
不用想,應該是給她尋了一份比較适合的工作。
大公司嗎?應該不會是雙洋電器。
如果不是雙洋電器,會是哪家?
梁見铖心意向來明白,很少遺憾。心底又真實冒出一絲可惜。明明他給的職務和待遇都不錯,為什麼她沒有選他?
真嫌棄他那裡是個小公司嗎?
梁見铖自嘲星海留不下人,腦裡又浮現那雙明亮堅定的眼。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當下敢想敢做的人又聰明善于行事的人,或許真能走出一條通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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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妮,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進隆茂百彙了!”
小旅館裡,明汐給彩妮打電話報喜。
彩妮不知道什麼是隆茂,聽口氣應該是很大公司。當明汐具體說了工資和福利,彩妮捧着話機差點從沙發蹦起來。
“實習就有一千五!還有季度獎金!還提供宿舍!”
彩妮聽得心髒都快跳出來,她爸媽用盡畢生人脈給她找的工作,基礎月薪隻有明汐三分之一,更别說獎金了。
“還有工作服,一點都不難看,是那種很漂亮的時裝款式,西裝搭黑色大衣……還是羊呢子的料。”明汐又說上了。
一個好工作,把沉靜有序的人都變成炫耀狂了……
彩妮感覺自己耳朵像是煙花爆炸,biubiubiu綻放着興奮和喜悅。
“對了,我們還有午餐補貼!面試我的一個姐姐告訴我,等我滿三個月,公司還會給我買保險!”
“是五險一金嗎?我媽說這個東西事業單位才有,是這兩年推出來的。”
“應該吧,反正不差!”明汐盡量控制語調,尾音還是上揚着。
彩妮覺得明汐掉入了什麼富貴窩,既開心又羨慕:“還是大地方的公司好啊。”
女孩對未來的安全感,大部分來源家庭。如果家庭不能提供,隻能是工作來保障。彩妮能感受到,明汐第一次獲得心滿意足的安全感。
“怎麼辦,我也好想來海港啊!”彩妮嗚嗚說。
明汐攏着笑意:“……你先等等。”
彩妮父母都在宜城,一家三口工作穩定又和和美美,明汐真沒辦法慫恿彩妮也來海港找工作,稍稍冷靜下來說:“你等我穩定下來,以後有機會了你再決定。”
彩妮重重嗯了聲。
明汐和彩妮聊了兩分鐘,因為超過兩分鐘,她盯着通話時間看,又扯了兩句廢話,直到時間顯示2分58秒,毫不留戀地挂上。
宜城和海港不同省市,雖然不遠也算長途電話,收費都是按分鐘算。
明汐打算買一張長途電話卡,專門打長途用,資費算起來要比手機打長途劃算很多。
旅館又住了兩天。
明汐搬到了隆茂專門為外地員工提供的宿舍。宿舍條件好,至少比宜城的棚屋房好,雖不是高級住房,也是窗明幾淨的筒子房。
明汐住兩人間,目前隻有她一個人住。中層以上的領導都是單間,同個過道不同門。
明汐第一次看到沒有堆積雜物的過道。她來海港三天,已經從旅館老闆嘴裡重複聽到一句話:“這些外地佬就是沒素質!”
為了體現素質,也希望自己有個好人緣,明汐搬好東西後,買了拖把和掃帚,自覺把過道打掃一遍。
原本還隻是整齊的過道,在她打掃後,變得亮堂明亮。
明汐感覺自己充滿能量,感覺就像有使不完勁兒,做任何事都不帶累,她走在路上看着路人走路都忍不住加快腳步追趕一番。
仿佛有什麼神秘的力量推着她往前進……
喔,是她對金錢的渴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