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天氣轉涼夢夢穿得多沒有碰傷哪裡,她耐心地哄着夢夢。
謝也目睹這一切心中覺得矛盾,就像她愛哭看起來脆弱卻對劃傷的傷口泰然處之,看起來搖搖欲墜卻能把夢夢的情緒托舉。
她用謊言傷害了他可在被别人辱罵去死時還在責怪自己。
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她……他封閉的心出現了一絲動搖,自從幼年經曆太多痛苦後他選擇把這些都丢棄變得冷血。
之前在她那裡經曆過的崩潰也一樣,他再沒回想過,如果……不,沒有如果,他狠下心面色變得更冷。
“大姐姐,我相信你是好人,但是你身後的大哥哥表情看起來好可怕,我在電視上看過壞人表情就是他那樣的。”
夢夢被楚眠眠哄好不哭了,她小小的身軀在楚眠眠懷裡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謝也小聲說道。
謝也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讨厭不懂事的孩童,明明曾經他也是其中一員,可命運的軌迹将他因出身攜帶的污水浸染成紅色。
自那以後他的世界再也不分好壞,直到夢夢的童言無忌把他定義為“壞人”,他在面對這個“事實”前先一步用厭惡的情緒防禦把自己的心重新封閉。
楚眠眠回頭往上看謝也的神情确實有點吓人,她忽然想起年幼時僅因為沒有表情就被母親批評說看起來冷血。
那時的她把代表着負面的“他”丢下站在鏡子前不斷練習微笑試圖成為另外一個人,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經曆的痛苦亦是。
被困在她的筆下現在自然也要用她的手來解開,她恰好緊緊握住了他那隻手腕有傷的手。
“笑一個吧,夢夢會知道你不是壞人的。”
謝也有刹那間的失神,手腕上的傷口還沒開始結痂被楚眠眠觸碰緊握自然而然疼痛起來,這個動作與不久前在大火燃燒時重合。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偏要去觸碰燃燒的東西,因為疼痛代表愛,從第一次注視強光不眨眼開始,往後每一次的受傷都會引得她的“愛”。
說實話他不懂得什麼是愛,可在此刻他遭到他人惡意的揣測時,她是第一個為他說話幫他向對方架起橋梁試圖通行的人。
之前她也曾為他說過一次話,在向嬸提及他的頸帶的時候,她把他們的關系解釋為“表姐弟”才不至于露餡。
那時是“表姐弟”的關系才會如此,現在他們在這個小女孩面前什麼也不是更無需假扮,她仍舊這樣做了。
不是“愛”的話又是什麼?
然後一貫把彬彬有禮的假面戴得爛熟于心的他笑的很難看,臉上的肌肉不聽反應與上揚的嘴角組合在一起卻拼湊出他破碎的真心。
夢夢望見謝也的表情重新哭了起來,楚眠眠握住謝也的手愣了一下,她來不及多想趕緊收手安撫夢夢。
搞砸了,謝也盯着自己空蕩蕩的手還沒回過神來,被世人厭惡他早就能夠平靜接受,但他無法接受手腕上失去的溫度。
夢夢在楚眠眠的問詢下一邊哭一邊大聲地說:“大哥哥實在笑得太醜了嗚嗚嗚,我還以為長得好看的人不會有那麼難看的表情呢!”
………
在短暫的相處後楚眠眠提出要送夢夢回家,畢竟在這裡小孩子一個人在外面确實不太安全。
夢夢說是因為她媽媽要上班她才和朋友一起出來玩,楚眠眠想起今天是星期六,明明是該休息的日子卻仍然要工作。
如果夢夢的父親沒有死的話,家裡應該至少不會這麼困苦,她覺得失去父親對一個家庭的影響真的很大。
哪怕是在寫謝也的身世時,謝老爺出軌他的母親并不能給個身份導緻母子二人流落在外,但她仍然寫了一個養父出現。
她認為一個家庭缺少了男人作為頂梁柱會難以支撐下去,更無法想象懷着孕的女人如何一個人生存生下孩子。
在她思緒飄遠時謝也忽然用手肘頂了頂她的手臂,她立即回神去看,他身子傾斜下來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她在繞路。”
兩個人的目光齊聚到走在前面的夢夢身上。
楚眠眠叫住了夢夢,她并沒有戳穿反而順着說有想要給夢夢買的東西,待會中午兩點半在這個綠漆房子前見面。
夢夢點點頭答應,然後跟他們道别後就跑遠了。
謝也望着夢夢逐漸遠去的背影開口說:“你不會真的要給她買東西吧?”
“不然呢?”楚眠眠疑惑地回答。
聽到反問,謝也對楚眠眠的看法産生了動搖,與其說是動搖不如說是她正試圖打破他,從肉/體到精神上的。
“你沒剩下多少錢了,而且你還把自己的東西全燒了,比起你的善心你更應該關注這些不是嗎?”
“奶奶在天上知道我把錢花給需要幫助的人也會為我高興的,她是一個善良的人。”
楚眠眠回憶起奶奶把她救下當成親孫女一樣照料,明明是素未謀面的人,她要把奶奶的善心傳遞下去。
這一番話把還在自欺欺人的謝也徹底從内而外打破,楚眠眠的說話聲音很輕,可又重到足以穿透他封閉數十年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