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克爾仔細擦掉手上的污漬,輕輕靠近,凝視着安東尼的臉。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有些緊張,但不難過。”
“因為如果這些蟲還活着,它們會感染其他人,甚至整個瘡窟、平民區、貴族區……因為你,我們将大麻煩遏制在萌芽。你很了不起,大人。”
“有的時候,殘忍比仁慈更加善良。”
他的聲音很柔軟,和栗色的卷發一樣溫柔。
“謝謝,其實我沒有那麼脆弱。”安東尼笑笑,将晦暗的情緒抖落,“我在思考另一件事——他們感染的,不應該是沙地卡亞蟲。”
安東尼想,沙地卡亞蟲是世界補完後的産物,而在原作中,兩兄弟感染的隻是普通病毒。
如果找錯了對象,遊戲支線提示不會開啟。
為什麼,會發生如此重大的改變?
就在安東尼思考間隙,加斯克爾在勤快地收拾戰場。
沙地卡亞蟲很脆弱,在火焰下化為灰燼。但屍體并不會。他仔細檢查,确保沒有幸存的沙地卡亞蟲後,加斯克爾将屍體置于稻草上,一并點燃。
“大人,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加斯克爾遞上一塊石頭。
表面類似鵝卵石質地,其形狀橢圓,兩端尖銳。
這條支線是推進主角的感情,并沒有特定的獎勵。因為沙地卡亞蟲,連支線性質也改變了嗎?
安東尼接過,在火焰下摸索着其上的紋路。
圍繞石頭中心,是一圈圈圓形的紋路——是一枚石眼。
【#@%#¥我在看着你,馬上,就來#¥#¥%】
安東尼的眼前閃過一道提示,又飛速消失在通知欄中。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
不安感越發濃烈。
“大人、大人。你還好嗎?”加斯克爾喚回他的思緒,“我們該出去了。”
火焰已經燃盡,巢穴重新歸于黑暗之中。
微光自入口照進來,像一隻凝視着二人的,冷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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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卡門之前從未慶祝過聖克利夫節。
準确來說,他會在皇宮度過一場豐盛的下午茶。那和平日的活動沒有差别,算不上慶祝。
但這次不同。
他側頭看向身側的少年。
斯諾淺金色的頭發在夕陽下折射出淡淡光彩,朦胧溫柔。
注意到皇太子卡門的視線,斯諾側頭,“怎麼了,安德烈騎士?”
客氣的稱呼喚回卡門思緒。
對了,自己在他面前還是被叫做“安德烈”的騎士。像斯諾這麼溫柔的人,即便隻是一名下等騎士,也會禮貌對待。
平等待人、溫和包容。卡門确信斯諾就是自己的理想型。
“沒什麼,隻是覺得這個會很适合你。”
他伸手,從斯諾身後的貨攤上拿起一件配飾。
前傾的動作讓兩人距離拉近。斯諾幾乎靠進卡門懷中,淡淡的玫瑰花味萦繞鼻尖。
斯諾垂下頭,以卡門的視角,隻能看到他淡淡泛紅的耳根。
就像隻收斂爪子,又謹慎後退的小貓。
真可愛——他幾乎下意識地想。卡門将飾品遞到斯諾眼前。
是一個做工粗糙的胸針。中心是黃色的貓眼石,四周用銅線盤繞,編織成線條狀的太陽光芒。
他随意地将胸針别在斯諾衣襟前,像裝點自己心愛的玩偶。
“很适合你。”
廉價的東西……适合自己?斯諾手指擺弄着胸針,銅線棱角劃過指尖,帶來淺痛。
自以為了解我的家夥,真是狂妄自大。
“是嗎,謝謝你。”斯諾回以預想中的笑容。
卡門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不由升起暖意。
沒有煩人的公務、喋喋不休的訓誡和沉重的期望。不用在權力中糾纏,不用顧慮滿腦肥腸的貴族,不必在意肮髒低賤的平民們。
此刻如此輕松惬意,他真想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突然,眼角劃過一道令人不快的黑色身影。
卡門立刻判斷出是誰。一個頗有名氣,讓自己印象深刻的蠢貨——
安東尼。
他不是最看不上平民嗎?怎麼會在這裡?
斯諾看到卡門的眉頭皺起,像看到什麼髒東西。
“怎麼了?”
“沒什麼。”皇太子卡門收回視線,“遇到一隻蒼蠅而已。”
“蒼蠅?”斯諾點頭,輕聲咀嚼這個詞彙。
卡門在撒謊。
為什麼?
一般而言,當人類使用動物比喻旁人時,最能體現其觀感。“蒼蠅”這個詞偏向負面形容,應該是他讨厭的某個人物。
但多巴胺、甲狀腺素、腎上腺素等上升,心率加速,出現不規則波動……
——卡門此刻的情緒不是厭惡。
是誰?
斯諾感到一種奇怪的情緒從心裡生出。像被白鴿打亂的雲,或雨滴掀起的漣漪。
“好奇”。
他感到“好奇”。
這種情緒并不糟糕。任由好奇蔓延,斯諾順着卡門視線望去。
已經是“人類”的他隻能通過眼睛觀察。
而那裡卻已看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