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期盼什麼就來什麼,皇宮的内侍很快就來了驿站。
戚老爺本說不讓徐夫人跟着,他想要一個人,但徐夫人死活都要一起聽。
無法,畢竟是在皇帝使者的面前,戚老爺沒辦法說謊,隻讓陛下放心,說休整幾日,一定将小女送進宮中來。
内侍似是贊許地點着頭,手中拂塵甩了又甩
:“好,有您這句話,咱家就放心了,那麼這些日子,您可在這等着。”
她細長的吊梢眼在這兩人之間晃來晃去,仔細觀察這倆人的面貌神态。
這兩人看起來都心事重重,這戚老爺倒是希望将自己女兒送進宮中,可是看一旁的女人表情,卻不一樣。
大抵是不願意讓戚映珠進宮的。嘶,這一對夫妻,怎麼還不齊心呢?
誠如内侍所想的那樣,一邊座位的徐夫人,眼底都快蹿起火苗來了。
“不過陛下也是派咱家先來問問,咱家這就先走了。”内侍這麼說着,給這兩人淺淺地行了個禮,便做準備離開了。
出來後,旁邊候着的小太監立刻迎了上來,問道:“安大人,如何了?我們現在直接回去?”
内侍繼續用那細長的吊梢眼望着他,說道:“能如何?陛下的旨意,還能有收回的道理麼?”
小太監被她訓斥得瑟瑟發抖,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至于回宮麼,先不急。”
小太監聞言,詫異地看向她,似是不明白。
内侍眼底閃過一絲微妙的光。
其實,她方才說皇帝的旨意無法收回,自己心裡面也沒底。她雖然是受了陛下之托前來問候,但同時還收到了一封威脅的信。
那傳信的人多半是不願意讓陛下新迎娶一位皇後的——随信附的,隻是輕描淡寫地點了幾個人名和地名。這些都是她這麼多年的罪證所在。
等讀到信的尾部,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能知曉她這麼多罪證,且能送到她手上的人,定然不是簡單之輩。
……興許是那幾位殿下,不願意讓這個風燭殘年的老皇帝續弦,怕新來的人污染了皇宮。
——上頭大抵也沒多看重這事,不然早就将這家人請進宮中款待了。當然,也有可能是那位“殿下”不願,才使得對戚家的招待不過如此。
安内侍揉着太陽穴,告訴自己不要深想了。
不管是哪一位,她都得罪不起——陛下這病恐怕活不了幾日了,皇權交疊之際最忌諱站錯隊。她想。
既然這位藏在暗中的殿下不願意讓坤甯宮再入主一位娘娘,那她便要看着點辦事了。
這邊給陛下傳達的旨意她也做到了,回去如何給陛下說,便是她自己要解決的事了。
要兩不得罪。至于這位殿下是誰,她不用知道,她隻需要知道,那位“殿下”,不願意讓戚家女兒進宮。
***
等這内侍一走,徐夫人便立刻氣勢洶洶地質問戚老爺:“戚中玄,你給我說說,不是說推遲嗎?怎麼又成一定将女兒送進宮中去了?戚映珠現在這樣,一定不能進宮!”
戚映珠不能進宮,姩兒不想進宮,換言之,這事就不能成,誰都不可以進宮!
他答應了,人從哪裡出?
戚老爺這會兒面色還是平靜的,他仍舊打算安撫徐夫人:“夫人稍安勿躁,這君命不可違抗啊。要不,我們就找人查一查映珠,看她是否說謊了?又或者,我在車上說過的,我去找内侍說情……看能不能瞞過。”
“這怎麼好瞞?”徐夫人搖着頭拒絕,“我去打聽過了,宣帝朝不就有個坤澤,入宮時被人發現他失了身,誅了三族麼?”
戚老爺不說話了,以族誅,他肯定不願意。
他身上可是肩負着光宗耀祖的使命,不可能反害了一族。
“總之,要仔細查戚映珠……也可以,”徐夫人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這事交給我。而且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結果,但是,你直接允了皇帝是何意?”
映珠不能直接進宮,風險太大。
“但也不能讓姩兒去。”徐夫人抿着唇又說,“姩兒這才多大歲數,而皇帝又多大歲數,進去了不就是白白守活寡嗎?你剛剛做的決定,太倉促了。”
戚老爺似是覺得不爽了,終于斜她一眼:“二女兒有事不能進,大女兒不想進,陛下的使者已經來了,我也答應了,我們家還有坤澤可去麼?現在你就隻知道說什麼,戚映珠不能去,戚姩也不想去……”
他還冷冷地笑着。
他這妻子果然沒有什麼遠見。不管是戚映珠進宮,還是戚姩進宮,對他來說、對家族來說都是一樣的。
徐沅真是個拎不清的。
這般嘲弄,讓徐夫人臉上倏地出現了一縷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