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裡面同樣如火如荼。
戚姩和母親徐沅相對坐着,臉上俱是愁雲慘淡。
“娘親,孩兒真的不想入宮去,”戚姩苦着一張臉,可憐巴巴地拉着母親的衣袖,“聽說那皇帝不僅是中風,說身上還爛了瘡,生了膿包,這……這怎麼去?”
“女兒當真不想去。”她道。
徐沅歎了口氣,摸着她的後腦勺,道:“放心吧,姩姩,母親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她不進宮,妹妹也不進宮,可是聽爹的口氣,這事情還能有轉圜的餘地嗎?
戚姩迷茫地看着母親。
怎麼事情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
以往她在家裡面可是寵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妹妹,撿回來就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的。
但妹妹就是妹妹,戚姩雖然驕縱,對妹妹還是多有關照,可她畢竟才是親生女兒。
妹妹代她入宮替嫁,也是正常的事。
她們這次來京城,就是為了尋個借口把戚映珠帶來京城。本來一切都按常理進行,怎麼她一句“不嫁”,這事還真的停滞了?
停滞了不說,父親竟然隐隐動了要讓她進宮的心思!
這怎麼可以!
還好母親對自己最好,有了母親的答應,戚姩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下來,依偎在母親的懷抱裡面,說:“好,阿娘,有你這句話,孩兒就放心了。”
“嗯,你别擔心。”徐沅拍拍她的後背,繼續寬慰:“一定不會有事的。”
戚姩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從小就喜歡在她的懷抱裡面撒嬌,而她也最吃這一套。雖然戚映珠年紀更小,但她畢竟不是親生的,加之自己懂事,從來和她沒有這種親密之舉。
“娘,女兒想同邵川的宗氏結親……她們家就一個女兒呢,而且也是乾元,您覺得怎麼樣?”
正正好同她們戚家門當戶對嘛。
“不然,枞陽的謝氏也可以呀。”
徐沅點着頭,不管女兒說什麼,她都一一應承。
“那女兒成婚的時候,母親可以将您那副頭面送給女兒嘛?”戚姩語氣黏糊地撒着嬌。
然而,一直在應承女兒的徐沅,臉色卻忽然變了,沒答話。
戚姩意識到了不對,“怎麼了,母親?”
在她的追問下,徐沅才說實話:“我把頭面送給你妹妹了。”
适才還對着母親撒嬌的戚姩一瞬間就像被點燃了一樣,驟然跳起,“娘,您自己都珍惜那頭面不得了,怎麼就送給妹妹了?”
“不行,我要找她讨回來去!”說着,戚姩竟然沖出了房門。
“诶,你回來!”徐沅無奈至極,起身走了幾步,哪見得到女兒的身影?
她這個女兒,脾氣就是如此暴躁,心眼全在臉上。
***
戚姩怒氣沖沖地出了房門,門房說戚映珠不在,原是出門了,她便憤怒地在驿站門口轉悠,竟然碰見了父親戚老爺也在那裡。
她躊躇了片刻,見戚老爺沒看見她打算離開,卻發現他正在等什麼人,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好奇心,也跟了過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有一架四驅的華蓋馬車停在路旁,上面有一并蒂蓮家族徽記。
那站在車旁,一身天水碧色的世家小姐不是慕蘭時又是誰?!
芝蘭玉樹,慕家門戶,名動京華的當世典範。
她來這裡做什麼?父女倆同時覺得古怪。
慕蘭時低着頭,卻極盡殷勤地掀起了馬車簾子——從那簾子後面款步下車的人,不正是方才戚姩怒火滔天時要找的妹妹戚映珠麼?
戚姩瞬間洩了氣,恰同時和戚老爺對視了一眼,各自看出各自眼底的惶惑不安。
“姩姩,姩姩,你怎麼到驿站來了?”徐沅提着裙子,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往門口來。
适才她害怕戚姩找妹妹麻煩,也顧不得那麼多,趕緊追了出來,在門房的指引下才知曉,原來姩姩跑到門口來了。
她本來擔心以姩姩的個性,會大吵大鬧,卻不曾想在門口同戚老爺見了面。